閉了一中午的馮青城的辦公室門總算開了。
她和胡科兩個人屬于極限平級糾纏模式。
她的“刺”和“慫”是随機的,要看狀态,今天開門的狀态——
竟然是“慫”,來源于自覺早上把信息上的總工程師得罪了。
她午休前一直在“反思”——
反思出來的短暫結果是,做人興許要更圓融一點。
看着前方拼殺過來的三個人,第一反應是笑。
蔡姐有時候嘴裡不饒人,她說就是馮科這種時而張狂,時而谄媚,張狂和谄媚都不合時宜的态度——
讓這個科做着中心最重的活,卻像個鹞子,什麼人都可以嫖,什麼人都能進來踩一腳。
胡科身邊的楊師傅一張臉很冷漠,沒等胡科說話,先陰陽怪氣來了一句:
“是不是現在什麼事情都要往江局那裡扯?”
馮科的笑凍在了唇畔。
楊師傅繼續:
“馮科,我不像你們,我一個公益性崗位,快五十了,退休也是幾年的事,我也不怕撕破臉皮,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們把江局擡出來也沒用,他也沒權把我辭了。”
“說服務态度,别給我來這一套,我在中心十幾年了,看透了。你們拿多少錢?我們拿你們三分之一,我拿這點工資就這個服務态度,你去問問你們科蔡宇,旭哥,我們過得是什麼日子?那個女的,一來我櫃台上我一看就有數,六月份大學畢業,已經挺了三個月的肚子,究竟是什麼貨色自己不清楚嗎?我看她自己過不去自己這一關,疑神疑鬼,她這麼個年紀,我也沒丢什麼重話,隻是替他們單位的人事說了一句公道話,做人想想自己,也想想别人,人事是搞招聘的,也是給老闆打工的,招你進來挺個大肚子上來先歇一年,碰到老闆好說話的,不計較,碰到不好的,先把人事開了,你還先委屈上了。好了,她沒去投訴,你們科倒給我吃藥了。”
“哎呀,楊師傅,不是呀!”
馮青城招架不住了。
成子钏有些明白胡科今天為什麼會這麼殺過來,其實也不太符合他平日裡的一貫作風——
楊師傅這個态度,讓人招架不住。
看到馮青城慢慢斜過來的眼神,成子钏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哎呦,究竟是什麼事情,我怎麼聽不明白呢?子钏,你知道嗎?”
成子钏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在她的手底下居然仍舊堅持自己不推诿的原則——
馬列主義一定是有功勞的,她點點頭,不帶扭捏:
“我知道,楊師傅說的這個事是中午發生的,後來是我接待的。”
馮青城走了過來。
理了理成子钏不需要理的衣領:
“那你說說呢。”
成子钏把事情經過略說了一下。
馮青城剛才被楊師傅當着大廳一陣怼,面子上下不來。
正準備看楊師傅怎麼怼成子钏,帶着一種很微妙的表情看着楊師傅——
如同在等一出好戲。
沒得到預期的“同等待遇”。
楊師傅看了成子钏一眼。
頭一低,沒發一言,轉身就走了。
馮青城那種“小失落”當然在成子钏的眼裡。
但她沒有理會,擡眼看了胡科。
胡科性子軟,殺将過來,沒了“幫手”,氣勢瞬間削了一半。
回頭看看老楊的背影,又看看成子钏,似乎也有些納悶。
前兩年單位還沒搬的時候,在市區,成子钏趁着休息的時間去逛了OPPO的手機店。
隔着手機櫥櫃的透明玻璃,彎腰,對面折疊出來一張熟悉的臉。
站起身來一看,是楊師傅。
楊師傅出了名的不好惹,那天卻很主動:
“是你啊,你也來看手機?”
成子钏點了點頭。
“沒想到你們公務員也會來買這個手機,我們三千多的工資,隻能看看這種,你們應該買蘋果、華為。”
成子钏笑了,略皺了皺眉頭,帶着些調侃:
“楊師傅,你買個手機也能扯到編制啊?”
楊師傅五官長得非常好,快五十歲的人,像四十出頭,不好意思地笑出了聲,笑出幾分天真,指着玻璃櫥窗:
“嘿嘿,你也喜歡這款?”
成子钏:
“我這兩天出門,看見電梯裡廣告循環放這個手機,後面有一個大圈,蠻好看的,說是攝像頭像素怎麼怎麼靈光,我來看看實物。”
楊師傅顯得很興奮,話匣子開了,和她一起走回中心。
給她科普了攝像頭、配置以及同線品牌同時發布的幾款,說得津津有味,人都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成子钏才知道手機數碼産品是他的興趣。
也因為這一次,楊師傅對成子钏是有些“另眼相待”的。
胡科插着腰,看了看成子钏。
這麼多年的“交情”,也不說話了,轉而又看向馮青城。
“青城,今天蘇主任在這裡……”
跟在後面一臉“苦逼”的九零後主任被拉到前排。
“我們首先應該站在更高的高度,更高的格局,響應号召,理順業務部門的關系,既要做好橫向協調,鼓勵協調好業務工作關系,異地這個業務以前是屬于零報的,生育雖然不是你們的業務,但也是中心業務。但随着職能劃分的發展,你首先應該意識到,我們現在是一種平級關系,你要鼓勵自己,調整你自己的位置……”
面對胡科的“終極殺手锏”之“宏觀原子彈”,馮青城臉色漸漸冷下來。
她的脾氣終于來了,聽到一半,頭也不回,學着楊師傅的樣子,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