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
——正文——
“清秋。”老峰主從屋外走過來,看着與柳清歌并排罰跪的沈清秋,臉上升起無奈:“你們兩個上輩子是冤家嗎,非要打死一個才甘心?”
“老峰主,您平日裡若有閑,還請多看顧一下他,免得到處惹事。”柳清歌對于長輩很恭敬,禮節和言語都很得體:
“沈師兄的性情過于随心所欲、不顧後果,需要您這樣德高望重的長輩多管教才行。”
沈清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老峰主,聽到柳清歌當着自己的面告自己的狀,張牙舞爪沖柳清歌做鬼臉:‘小子,下次定要打死你!’
柳清歌斜眼一掃,回一個‘誰還不一定揍誰’的傲然來。
等老峰主重新走回來,沈清秋有長輩來接柳清歌卻沒有,沈清秋顯得很高興,就像是赢了對方一頭似的,趾高氣揚、故意踩着柳清歌拖地的衣袖走過去。
柳清歌看不上沈清秋這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緒,沒好氣的翻個白眼,擡手擊出一道靈氣打向沈清秋小腿肚。
右腿突然抽筋,沈清秋沒站穩向前撲到老峰主後背,險些摔個鼻青臉腫。在老峰主的攙扶下站穩,将頭扭過去,恨恨瞪了柳清歌一眼。
柳清歌不知可否的聳聳肩,擡起自己被踩髒的袖子,指了指上面印着的、某人清晰的腳印。成功在清靜峰老峰主歉意的目光下,看到被拎起來、悻悻沖他拱手道歉的沈清秋。
——
沈清秋一開始聽到響聲時,并沒有打算前往。他與其他人關系不算密切,能來靈犀洞的不是峰主就是首席,除了嶽清源與柳清歌外,其他人都不熟。
随着聲音越來越大,沈清秋還是動了。無他,隻不過想着過去看一下,若能幫忙就幫,不能就傳訊給千草峰,好歹添個人場。
然後……他看見了柳清歌拿着乘鸾劍向心口插。
那一刻沈清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隻是本能的竄過去與對方争奪靈劍,迷迷糊糊與柳清歌打了起來,等他恢複意識……柳清歌死在他腳下,沈清秋自身遍體鱗傷、靈力全無。
周圍……全是新鮮的打鬥痕迹,兩人的血迹撒的到處都是,看不出來是否有人經過,也看不出有沒有藥物陣法。
沈清秋下意識跪在柳清歌身邊,一邊将身上攜帶的所有靈藥喂給對方,一邊激活精血凝聚靈力,試着給對方輸送靈力将人救活。
卻……回天乏力。
——
沈清秋将地上有關招魂、藏魄、走火入魔、心魔夢魇、情景重現等書籍翻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麼也找不出什麼樣的走火入魔會讓人将佩劍往心口插;将從穹頂峰取來的靈犀洞名冊疑神疑鬼的一個個跟着排查一遍,依舊沒能找出半點問題。
時間太巧了。
沈清秋聽到聲音過去,正好看到柳清歌自裁;他上前争搶靈劍時,明明感覺到對方靈息混亂但強大,為何他與之對打時感受到的卻是對方招式靈活有餘力道不足?
更甚至,為什麼沈清秋上前時,也失去過一段時間的意識,等他睜開眼、隻看到柳清歌已死亡?
用各種術法還原場景,一切都是正常對打,半分異常沒有。
可是柳清歌死了。死在柳九對打之中。
更巧合的是。
沈清秋剛心神不甯的走出靈犀洞,外面又正好遇到魔族入侵,穹橋斷裂不說,連其他峰的救援都那麼晚。
嶽清源正好出門、柳清歌死在他面前、主峰被魔族入侵、洛冰河借此嶄露頭角。
怎麼看,洛冰河這小畜生都是最終受益人。
——
四派聯審,蒼穹山主事人一個沒來,唯獨柳溟煙出席。柳清歌之死這件事本身已經被壓下去了,卻在此時此刻被翻出充當證據。
柳溟煙的表情就像是大仇得報,明明這件事已經在蒼穹山内部蓋棺定論,沈清秋本人被柳家針對許久給出不少賠償,卻為什麼又拿出來再說一次?
沈清秋的罪狀本身沒什麼,無非是一些賠償或與秋海棠私底下見一面就能解決。
他本以為洛冰河搞這一出是因為秋海棠和洛冰河對沈清秋的恩怨,卻不料甯嬰嬰與柳溟煙也參與其中,這些蒼穹内部就能解決的事情,拿出來揚家醜是何意?
蒼穹山的态度也很耐人尋味。
更是在第一個人出聲附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時,柳溟煙微微點了點頭。
随着柳溟煙的‘認可’,原本還收斂着的民憤立刻被點燃,那些原本顧及沈清秋‘清靜峰之主’的人就像是看見腐肉的秃鹫、聞見腥味的蒼蠅,一擁而上之下,沈清秋辯無可辯。
至此,被宗門舍棄的金丹大能,剝離仙骨、碎其金丹、囚禁于幻花宮牢獄。
而負責關押沈清秋的人,正是這件事的主導者——幻花宮少宮主、洛冰河。
——
“所以,你認為柳清歌死亡有問題?”
随着沈清秋将故事講完,秋剪羅信手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雖看不出具體嫌疑,但确實像有人攪局。這個叫‘洛冰河’的,收益太多。”
“他一個小弟子,魔族入侵時才煉氣期,能設下這麼大的局嗎?”
“據你所說,你當時将人攆上擂台,隻希望他拖延時間、等待其他峰救援即可,他卻赢下了魔族派出的金丹期大能?”
秋剪羅皺皺眉頭,對修真界力量體系不是很明白,但隔兩個大境界還能赢,怎麼看都有些問題:“小九,以你現在金丹期修為,讓你對戰當時那個魔族金丹,勝算多大?”
沈清秋稍微回憶一下,抿口茶水:“單打獨鬥,他撐不了一炷香。”
“哦。”秋剪羅将手中棋子換到左手,輕輕點頭:“也就是說,他修為并不高。”
“即使如此,普通築基弟子也不該在他手下撐半個時辰,更别說赢了對方。”
沈清秋睨秋剪羅一眼,給他科普修煉體系的境界差:“洛冰河那小畜生當時隻有煉氣後期。”
“确實有問題。”秋剪羅略帶欣賞的盯着沈清秋的臉,表情是上位者常有的賞識滿意:“本少爺的書童确實不錯,能進階金丹,有些能力。”
“呵。”沈清秋驕傲冷豔的橫他一眼,沒計較這家夥之前忽悠他的‘修不出什麼東西’。
秋剪羅稍微笑了笑,他的書童還挺傲嬌。
之前隻知道他學東西很快、一句要怼三句,認定的東西怎麼打都不可能改變,現在看來——即便是落到這種地步,骨子裡的東西依舊沒改過。
“那你打算怎麼做?”秋剪羅在另一處戰場點了點:“懷疑魔族,之前沒能調查清楚,現在想以這個弟子為切入點下手?”
聽着秋剪羅分析棋局,沈清秋将手中杯子放下,無賴的向身後靠背躺了躺:“不想,我隻想死。”
沈清秋都不想活了,還考慮這些做什麼。
探查柳清歌死亡的真相,揭穿魔族密謀,洗清身上污水,讓蒼穹山其他峰主和柳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最後就算沒人彌補,起碼别一副‘暗殺同門兇手’的樣子看他。
這是沈清秋之前在蒼穹山時想幹的事情,卻不是跌落地牢後還想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