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的話語之中，到底省略了多少内容，沈清秋隻是心神退化、無意間将洛冰河錯認，都能展現出這般模樣。
他所猜不錯，應該是那個‘小’？
‘小’什麼？
秋海棠說沈清秋在秋府生活過三年，從一介瘦弱乞丐成長為漂亮少年郎。但，沈清秋這個情況，秋海棠口中的‘生活’，怕是有很多水分。
洛冰河将沈清秋偷偷看了好幾眼的桃花酥推過去，沈清秋黝黑的瞳孔中瞬間閃過亮光，捏起一塊像是兔子般小心啃着。
之前怎麼都不伸手，在得到洛冰河的許可後才敢伸筷子夾取，等洛冰河再次将糕點推過去，沈清秋才敢克制的拿起一塊、小口咬着酥皮，另一隻手接在下方防止弄髒衣物。
這般拘謹的沈清秋太難見到，洛冰河所看見的沈清秋向來是冷漠平淡、鮮活強大、即便是跌落塵埃也要跟他對着杠的。
沈清秋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洛冰河心中除了憐惜，還生出不甘和憤恨：
沈清秋與他一樣髒污不堪，為什麼卻作出不染凡塵的模樣？
沈清秋曾經也是乞兒仆從，為什麼登上高位後卻比所有人更加惡劣？
沈清秋既然能對别人展露乖巧順從，為什麼在洛冰河面前總是盛氣淩人，逼的洛冰河一退又退還不肯罷休？
看着沈清秋将桃花酥吃個幹淨，洛冰河耐着性子勾起個微笑：“好吃嗎。”
“好吃。”
“是它好吃，還是‘少爺’給的所以好吃？”
“……”
沈清秋抿着嘴，面對洛冰河突然發起的質問，一言不發。
無論洛冰河作出什麼樣的表情，沈清秋除了像個鹌鹑般瑟瑟發抖，就是用那雙垂着的眼簾，弱弱的看着他。
“沈清秋！”
洛冰河将沈清秋手邊的糕點碟子奪過來，盯着沈清秋眼中再次升起驚恐和被人搶走喜愛之物後生出的憤怒，不知怎的想起清靜峰上，他也是給沈清秋送過糕點的。
第一次送過去，甯嬰嬰告訴他沈清秋很喜歡。
可後面再送，沈清秋别說碰，沒直接踩碎而是丢出來，都算他心情好。
地牢之中洛冰河也試着給沈清秋塞過，沈清秋哪怕是幾天不吃不喝，也堅決不動用洛冰河制作的糕點。
是制作者，還是遞交人？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緊盯着他手中的半碟子糕點，以及死活不願跟他回話的樣子，怒火急劇攀升——沈清秋你是不是不惹他就沒完了！
在洛冰河将手中糕點全部摔在地上，伸手向沈清秋伸過去時——
沈清秋被洛冰河吓得打個哆嗦，緊緊閉了一下眼睛，聲音乖巧，語調謙卑：“少爺給的。”
“呵——”
洛冰河從鼻腔中冷嗤一聲：果然是遞交人。
洛冰河送的東西怎麼都是不好的，旁人給的甭管是甯嬰嬰還是秋海棠大哥，沈清秋都能毫不猶豫選擇他們。
現在的沈清秋明顯是将他當成了秋海棠的哥哥，秋少爺，才會對他表現的這麼乖順。
既然如此，洛冰河還真想看看，沈清秋能乖到什麼程度！
洛冰河從一旁取來雙新筷子在桌上敲了敲，夾起一道苦瓜，停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擡眸看向洛冰河，在洛冰河毫不改變的情況下，試着用筷子去取——被洛冰河一句‘嗯？’打個顫放下。
洛冰河能清楚看到沈清秋臉上極快劃過淺到仿佛不存在的屈辱和憤恨，低下眼簾，乖巧的将頭獻祭般送過來，張口咬下。
期間，與洛冰河夾菜的筷子離着十萬八千裡。
緊接着，就像是發生了意外般，還沒來得及嚼，那筷子苦瓜掉落在桌子上。沈清秋極其自覺的飛快站起來，手心朝上，做好挨罰準備。
‘呵。’
沈清秋若是不反抗，洛冰河才覺得有鬼。
而今看着沈清秋玩這些小伎倆，洛冰河心有所想下反而不覺得惱怒。隻是看着主動将手伸出來的人，嘴角的惡意拉大，捉住手腕将其拉到自己面前，就要将人抱在腿上。
沈清秋明顯是被人當成玩物養大，這等乖順程度不知花了秋少爺多少精力調%教而成。
害怕與責罰是刻進生理的東西，‘不能違背主家’與‘做錯事就要受罰’更是近乎鐵律的烙印，活生生将一個充滿反抗的靈魂磨滅成麻木乖順的傀儡。
而那些曾被當作羞辱施加的規矩，早已成為這人賴以生存的铠甲。就像是骨中血，在某些時刻被激活，一瞬間又成為當初的模樣。
可是沈清秋啊，你若是真認了命，又怎會被洛冰河遇見、成就修真界第一大派第二峰之主位。
如今的乖順之中，你究竟要到什麼程度，才會反抗？
‘砰咚——’
沉悶的撞擊聲與尖銳的痛感出現，沈清秋不知何時将筷子摸到手裡，在洛冰河即将把人按在大腿上時，沈清秋一舉将洛冰河撲倒在地，以筷子為匕首，深深的楔入他的心口。
‘呵。’
看着終于忍不住暴露出狼牙的沈清秋，洛冰河沒忍住罵了句‘小畜生’。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沈清秋所遭遇過的無助，也清楚了沈清秋究竟因為什麼那麼抗拒洛冰河的親密。
更發現了，沈清秋隐藏在乖巧聽話、毫無反抗之力中的，隻會潛藏更深卻從沒壓下的，叛逆之心。
順從？
表象而已。
在無可抵抗無能逃離之前，沈清秋的所有溫順，都是假象。
而真正的他，就是那最烈的、一擊必殺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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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假如恢複記憶九和冰吃飯，冰靈機一動要逗一下九。
——
看着低頭吃飯的沈清秋，洛冰河不知怎的想起來，失憶沈清秋之前将他當成秋剪羅後乖順聽話的樣子，實在忍不住蠢蠢欲動的心，夾上一筷子菜，喊到“小九。”
沈清秋原本沒打算理他，隻是洛冰河不依不饒又喊他一聲。沈清秋略微擡頭，眼簾掀起，裡面是疑惑和不理解：你抽什麼風？
洛冰河輕咳一聲，将筷子向前推了推。
沈清秋蹙着眉，視線在筷子和洛冰河臉上掃了兩圈，都沒能理解這玩意搞什麼鬼。
直到洛冰河憋着笑沖他抛個魅眼，聲音樂的顫抖：“沈九，本少爺……”
‘咔——’
沈清秋右手一個發力，銀質筷子碎成無數裂塊，呈天女散花形攻過去。與此同時，還有沈清秋冰冷到嚴寒冷風的話語：
“小畜生，敢找本尊樂子，是想死嗎？”
兩人極快戰成一團，洛冰河邊打邊退：“沈清秋！你看清楚點，我是誰？”
沈清秋聲音比十月寒冰還冷：“秋剪羅現在墳頭草比你還高，你若想下去與他作伴，本尊現在就送你過去。”
洛冰河：“……”果斷滑跪：“師尊，弟子錯了。”
沈清秋一腳踹過去：“晚了。本尊現在就給你挖好土坑，讓你躺個十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