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傲世界——
洛冰河走在魔宮裡。準确的說,是走在看起來熟悉但又有些不太一樣的魔宮裡。建築看起來相似,但守衛之人,他卻一個都認不出來。
這不應該。
癡傻的沈清秋需要大量人手照看,為保證安全,洛冰河将魔宮的人都了解了個遍。别說喊出對方的名字,就連他的性情愛好,洛冰河都能順帶想起來。
身處陌生環境,洛冰河想也不想随便撈個人過來問話。
這是‘他’統一世界的第三年。
這個世界的‘他’完美履行了洛冰河一開始的打算:
統一魔界後先取幻花宮,後設計沈清秋;将人弄到手後以沈清秋一雙腿為代價換嶽清源死亡。安排撒種人去邊界布局,一舉擊潰修真界殘餘力量,發兵出征,一統三界。
期間,順便将沈清秋身邊的明帆丢入萬毒窟,将甯嬰嬰收為貴妃,将嶽清源殘留的玄肅劍碎片丢到地牢中任其欣賞,帶着沈清秋去被火燒幹淨的清靜峰遛彎。
直将人逼的道心盡碎、不人不鬼。
洛冰河一臉冷漠的聽完守衛的‘科普’,轉身向地牢走去。
至于這個世界的‘他’去了哪裡?
那就不是守衛該知道的事情了。
洛冰河現在,要确定一件事。
——
沒有一絲光線的銅牆鐵壁裡,腐朽又潮濕的水霧肆無忌憚的擴散着。
清者上升,所以它們凝結于周圍的牆壁與斑駁肮髒的天花闆上;濁者下降,所以陰濕而清脆的滴答聲融入下方的水灘,周而複之的重複着無趣的循環。
這是一個被無數禁制重重封印的地牢。
連苔藓,都無法在這樣糟糕的環境存活。
??
?
洛冰河擡起腳,踩着粘膩的、跟濃痰一般惡心的液體,一步步踏入、這間不知道被人遺忘多久的‘房屋’。
随便用符紙施展‘螢火燭光’,亮綠色的熒光緩緩飛出,上下漂浮與周遭。就像是廣袤無垠的無月之夜,漆黑的世界被跳動的星光與螢火蟲點燃,于重新展露的月華中舞蹈。
這幅場景本應該是很美的。
起碼洛冰河在黯淡的夜晚中施展,癡傻的沈清秋會輕快的扯起嘴角,主動跑來跑去捉那些微弱的綠光。
與這些外物相比,洛冰河最喜歡的,還是沈清秋那雙黝黑水潤的瞳孔裡,比星光還璀璨的亮晶晶。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與展翅飛翔的蝴蝶一樣撲棱着翅膀,寫滿肆意生長的自由歡樂。
有時沈清秋心情好,會走到他的面前,跟他分享‘蟲子’。那副珍惜舍不得又想要炫耀、甚至還主動遞到他手心讓他‘代為保管’的乖巧模樣,比什麼都值得。
隻是。跟回憶不同的是,在記憶裡漂亮的場景,在這般絕對的黑暗與到處滴落不知名液體中,瑩瑩綠光就像是詭異故事裡的鬼火,在水霧的折射之下,生出腌臜又慘淡的氛圍與英雄遲暮的悲黝來。
悉悉索索的鐵鍊拖動聲傳來,那是不堪重負的沉重物品在冰冷制品上刮蹭的刺耳。
過于寂靜的空間裡,水滴墜落的聲音是那般的明顯。
‘滴——嗒——’
‘嘀——嗒——’
洛冰河似是聽到心髒跳動與血脈流動的震顫。
咽喉像是一瞬間被人捉住,莫名的不詳緊抓他的心口,僵硬的脖子扭動時甚至發出‘咔嚓’的骨骼摩擦,鞋底的粘黏化為黃泉路上的鬼手,拉扯着他的褲腳。
他看到了什麼?
一個……壇子?
幽綠的火光像是猶嫌不夠似的,清楚的映照出那人模樣。
原本精緻的面容枯槁得連柳樹皮都不如,慘白的臉龐上黑黝黝的留下大塊血洞,失了色的唇幹涸着,僅能憑借不知何時會滴落的‘水’淺淺潤喉。
僅剩的半顆眼睛連眼簾都掀不起來,從中激射出淬着毒、裹着怨、咬着血、嚼着恨的,森冷殺意。
“沈……”
幹啞的聲音剛剛溢出,洛冰河心頭一陣抽搐,瞬間跌落水中。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這樣。
他們……如何會走到這種地步?
沈清秋,你為何——
真成了這副毫無反抗之力的,凄慘。
心魔。
原來心魔傷人,是如此輕易。
他隻是在不甘心,憑什麼要他一退再退,為什麼他不能将沈清秋鎖在自己身邊,讓他再也飛不起來。
心魔……就直接讓他看到,失去他的‘退步’後,沈清秋最為落敗枯槁的模樣。
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被人遺忘在這樣的地方,忍受着暗無天日的孤寂,隻能等着‘洛冰河’不知何時的到來。
甚至于……‘洛冰河’會不會帶給他新的折磨與疼痛?會不會言語譏諷、刻意為難?
道心盡碎、不人不鬼。
八個字,字字血淚。
敢問明月何時照我。
可明月,早已碎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