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老疑惑地挑眉:“誰?”
“林芸兒。”
楚長老看看空茶杯,再看看談黛,朝她攤了攤手,意思是:那又如何?
呃,好吧,楚醫師百無禁忌。
“對了,路舒的賬本可有什麼眉目?”談黛問道。
“我拿水鏡看過了,”楚長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懂。但是從場景的陳設來看,應該都是他在丁憂期間寫的。”
說着,她順手翻起桌上的書稿,“《花間錄》……第十六本了啊。”
談黛“嗯”了一聲,自嘲道:“可能再過幾年就要叫《藏錄》了。”
楚長老這一看就入了迷,沒有回應她。良久,她才從書頁中擡起頭,“相比于以後出現在縣志列女裡的《林芸兒傳》,我還是更喜歡你這個版本。”
“那有什麼要緊,”談黛輕笑,“你别忘了今晚的正事才是。”
“你可想好了?”楚長老皺眉,“萬一路舒他……”
“不妨事,”談黛看起來滿不在意,“大不了就是去坐幾天牢,還省了飯錢呢。”
楚長老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心态真好。”
“何況,英明神武的楚長老有的是法子撈我出來,是吧?”談黛朝她歪頭一笑。
才剛熬了一個通宵看賬本的楚長老:“我下次再答應閣主來幫你,我就跟你姓!”
“哦~不是來監視我的了?”
楚長老哼了一聲。
兩人正說着,敲門聲兀地響起。
“談姑娘,我有些問題要向你請教。”
是路舒。
二人對視一眼,楚長老站起來就要跳窗,被談黛一把拉住。
“反正你晚上也要見他,這會子先給他留個印象也好。”談黛說罷,去開了門。
“路大人。”她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路舒踏進門來,一眼便看見了木樁子似的戳在原地的楚長老,“談姑娘有客?那我過會兒再來。”
談黛笑笑,“不忙,這位是我的妹妹,談……脂。”
楚長老楚脂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現實中卻隻能挂上假笑,“正是呢,我們姐妹也無甚要事,隻不過湊在一起閑聊,路大人請便吧,小女先告辭了。”
“如此也好。”路舒朝她點點頭。
“姐姐,”楚脂将這兩個字咬得極重,又拿起桌上那本《花間錄》,“書借我看看。”
“好的,阿脂。”談黛掩唇輕笑。
路舒不曉得她們打什麼啞謎,隻當是姐妹間的玩笑,待楚脂離開,才開口問道:“在林村的時候我未及細問,談姑娘江湖經驗老道,可否能看出娘娘廟的紅光是被人使了什麼手段?”
“呃,”這會談黛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同他打太極,“江湖中能人異士衆多,手段也是層出不窮。”
“竟一絲端倪都不露?”
談黛沉默半晌,終是搖了搖頭。
路舒的神色有些失望,“既如此,我先告辭了。”
“路大人,”談黛叫住了他,轉身倒了兩杯酒,“喝一杯嗎?”
今晚過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這一杯酒就當是告别。她這樣想着。
路舒愣了一瞬,接過酒杯同她碰了一下,“好。”
*
當晚,談脂“良心發現”,向路舒哭訴她意外發現姐姐談黛竟是假扮娘娘的幕後黑手。路舒當時并沒有太大的反應,他面上既看不出得知真相的驚愕,也沒有被欺騙的惱怒。
而在後世的傳聞裡,這個故事是這樣的:
天奉年間,雲江林氏女同外來神秘相師鬥法,林氏雖略勝一籌,卻耗盡法力死去。林氏雖死,魂卻不散,長年護佑雲江商旅平安,朝廷感其功德,敕封其為“林娘娘”,設廟祭祀,商人遇險或商路不暢時則會燒繡鞋向娘娘祝禱。
至于那一晚悅來客棧裡的真相,便隻有幾位當事人才知道了。
隔日,路舒上書請廢禁海令,引起朝野一片軒然大波,有人感激涕零,亦有人怒斥其為亂臣賊子。
那日,天機閣長老談黛的水鏡中,未來戰争的概率首次下降至五成,而距離閣主的三月之期,還有兩個月零二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