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祖和蘇小未兩個小腦袋瓜乖巧地蹲在竈台邊,眼巴巴地瞅着竈上那隻炖着肉粥的瓦罐,小鼻子使勁地嗅着飄出來的香氣,時不時還咽口唾沫,小臉上寫滿了期待。
“姐,什麼時候才能好呀?”蘇小未奶聲奶氣地問。
“快了,再等一會兒,保準香掉你們的小舌頭。”蘇悅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哐當!”
一聲巨響,打破了小院的甯靜。
蘇家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院門,像是被什麼猛獸從外面卯足了勁兒狠狠踹了一腳,脆弱的木闆發出“嘎吱”的悲鳴,眼瞅着就要散架。
緊接着,一道尖銳刻薄的叫罵聲撕破了雨前的沉悶空氣:“蘇悅!蘇解放!你們兩個不要臉的縮頭烏龜,都給老娘滾出來!”
蘇悅眼神陡然一凜,劈柴的動作瞬間停住。
是趙家那對母子,張翠芬和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趙大勇。
真是陰魂不散!
她手腕一甩,“噌”的一聲,柴刀鋒利的刃口深深紮進了旁邊的柴禾堆裡,刀柄兀自“嗡嗡”顫動,透着一股壓抑的殺氣。
蘇悅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回頭對吓了一跳的弟妹溫聲道:“小祖,小未,待在屋裡别出來,姐姐去看看。”
蘇望祖小臉繃得緊緊的,小大人似的問道:“姐,是不是他們又來欺負咱們了?”
蘇悅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有姐姐在,誰也别想!”
她安撫好弟妹,這才緩步走向院子。
院子當中,趙大勇和他那以潑辣聞名的老娘張翠芬,正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兇惡模樣。
張翠芬那雙吊梢三角眼閃着怨毒和算計的光,唾沫星子随着她的叫罵橫飛:
“好你個蘇家!退了俺家大勇的親,還敢在外頭敗壞俺兒的名聲!你們安的什麼心?今兒個要是不給俺們趙家一個說法,賠俺們五十塊錢名譽損失費,這事兒沒完!”
五十塊?!在這個工人一個月工資普遍也就二三十塊的年代,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明晃晃地敲詐。
趙大勇則像隻縮頭烏龜似的躲在他娘張翠芬身後,時不時探出個腦袋朝蘇悅這邊張望,臉上既有上次被蘇悅收拾後的餘悸,又帶着幾分仗着老娘撐腰的得意和挑釁,顯然是來給他娘壯膽助威的。
那賊眉鼠眼的模樣,配上他幹瘦的身闆,活像個沒發育好的黃鼠狼。
屋裡的蘇解放和周蘭香聽到動靜,也慌忙從屋裡奔了出來。
蘇解放老實巴交一個人,被這陣仗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擠出一句:
“張翠芬,你……你還要不要臉!明明是你們家大勇……是他自個兒做下了見不得人的醜事,跟俺家悅兒退了親,咋還倒打一耙,污蔑俺們!”
“呸!”張翠芬一口濃痰啐在地上,嗓門陡然拔高了八度,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母貓,“蘇解放,你少揣着明白裝糊塗!全村哪個不知道你家蘇悅是個掃把星,克夫的賤命!俺家大勇跟她退親,那是及時止損,是你們蘇家祖墳冒青煙了!”
她越說越來勁,唾沫橫飛地指着蘇悅的鼻子罵道:
“她自個兒名聲臭了,還敢在外頭瞎咧咧,說俺家大勇跟劉翠翠那小蹄子不清不楚,存心想讓俺們趙家跟村長家結死仇是吧?我告訴你們,今兒個不賠五十塊錢,老娘就豁出去了,上公社革委會告你們耍流氓!告她蘇悅大白天在地裡頭勾引男人!”
這番颠倒黑白、信口雌黃,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蘇悅聽着這些污言穢語,反倒給氣樂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平靜無波,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地踱到院中。
她伸手,從柴禾堆裡,将先前那把柴刀重新抽了出來。
咚!一聲悶響,柴刀被她狠狠插在了腳邊的泥地裡。
鋒利的刀刃兀自顫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是在訴說着主人壓抑的怒火。
蘇悅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地走到了張翠芬面前。
她擡起清亮的鳳眼,直視着張翠芬那雙閃爍着惡毒光芒的三角眼,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五十塊?張翠芬,你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