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翠那事兒的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蘇悅送走了最後一批伸長脖子看熱鬧的村民,利索地把院門一插,轉身就回了竈房。
外面日頭還沒完全落下,屋裡卻已經有些昏暗了。
她彎腰,往竈膛裡又添了幾把柴。
火苗“噼啪”一聲,歡快地跳動起來,映得她的臉龐忽明忽暗。
蘇悅輕輕閉了下眼。
再睜開時,那雙眸子裡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與沉靜。
她心思微微一動,意識沉入了“豐饒”空間。
果然!跟她預料的差不多。
空間裡,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正在緩緩盤旋,比之上次,明顯多了幾分生機。
那些先前看去霧蒙蒙的角落,似乎也淡了一些。
特别是西南角那塊,原本隻有指甲蓋大小的一片清晰之地,此刻也擴大了少許。
蘇悅凝神細看。
那新增的清晰之處,隐約能辨認出是一卷嶄新牛皮紙的邊緣,似乎還散發着淡淡的墨香。
她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
回想起前幾天設計收拾趙大勇和劉翠翠那一場,心裡頭漸漸明朗起來。
這“豐饒”空間的變化,十有八九,是跟她替原主出氣、懲治那些惡人有關。
若是當真如此……
她在這七零年代行事,可就得更加小心謹慎了。
這種“好處”來得蹊跷,使用的時候必須萬分留神,千萬不能被人當成異類怪物給秘密處置了。
蘇悅輕輕歎了口氣,竈房的鍋裡還“咕嘟咕嘟”地響着。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向窗外。
院子裡,蘇望祖和蘇小未兩個小不點,正一人拿着一根小樹枝,蹲在地上興緻勃勃地劃拉着什麼。
兩個小腦袋緊緊湊在一塊兒,小臉依舊是那種長期營養不良的蠟黃色,身上的衣服也洗得泛白,補丁摞着補丁,針腳歪歪扭扭。
那手腕子,細得跟幹枯的柴火棍兒似的,仿佛一折就斷。
僅僅是讓兩個孩子吃飽穿暖,還遠遠不夠,這隻是個開始。
蘇悅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蹙。
視線掃過家裡那泥坯壘成的牆壁,牆體斑駁,似乎随時都可能塌掉一塊,牆皮也剝落得不成樣子。
就在這時,兩個孩子壓低了嗓門的争論聲,細細碎碎地從院裡飄了進來。
“我這個才是‘人’字!你看,你看,有兩條腿支棱着呢!”蘇小未帶着小奶音嚷嚷,小手指着地上一個歪歪扭扭的“叉”号。
蘇望祖明顯不服氣,小嘴噘得老高:“不對!娘以前說過,‘人’字是一撇,還有一捺!”
蘇悅聽着,心頭蓦地一軟。
這個年代,睜眼瞎可太吃虧了,不識字,寸步難行。
“行啦,都别吵了。”蘇悅推開竈房門,緩步走了出去。
晚飯依舊是白面饅頭,配上一大碗野菜疙瘩湯。
不過,今天的湯裡,多了幾片蘇悅悄悄從空間裡取出來的臘肉丁。
那股子濃郁的肉香,饞得兩個小家夥鼻子一個勁兒地翕動,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吃過晚飯,蘇悅從竈房的角落裡翻找出幾張已經發黃起毛的草紙,還有一支短得幾乎快要捏不住的鉛筆頭。
這些都是她以前有意無意收集起來的,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煤油燈的火苗被撥亮了一些。
橘黃色的光暈柔和地灑在斑駁的泥牆上,映照出三條随着火光輕輕晃動的影子。
“姐,這是啥呀?”蘇小未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小腦袋幾乎要湊到蘇悅的手上去了,好奇心滿溢。
蘇望祖則緊緊抿着小嘴,沒有出聲。
可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蘇悅手裡的鉛筆頭,眼神裡充滿了渴望與新奇。
蘇悅将那幾張珍貴的草紙在坑坑窪窪的舊木桌上小心鋪平。
她捏着那截短小的鉛筆頭,一筆一劃,慢慢地在紙上寫下三個簡單的字:“一、二、三。”
“這是字。”
夜色靜谧,蘇悅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裡顯得格外清晰。
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話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份難得的柔和。
“學會了字,往後就能看懂書上的故事,就能明白許許多多的道理,就不會被人當成睜眼瞎一樣随便糊弄和欺負了。”
“字?”蘇小未伸出細嫩的小手,帶着一絲敬畏,輕輕點着紙上那幾個清晰的墨點兒。
蘇望祖看得比妹妹更加專注。
他小小的眉頭微微蹙着,像是在努力要把那幾個在他看來有些怪模怪樣的符号,牢牢地刻進自己的腦子裡。
“對,是字。來,都跟我念,一——”
“一……”稚嫩的童音響起。
“二——”
“二……”
破舊不堪的泥坯屋裡,煤油燈的火苗輕輕搖曳,時不時傳來孩子們略顯生澀卻充滿渴望的跟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