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梆梆梆梆!”
一快四慢的更聲悠悠從遠處傳來,提燈的更夫深吸一口越來越濃郁的藥香,随口和同伴聊道,“救了張員外家那犯病公子的大夫是不是就在這慈濟堂坐診?”
“哒哒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另一頭傳來,兩人對視一眼,朗聲喝道,“宵禁時辰,何人當街造次?!”
馬車上的人舉起手中令牌,兩人趕忙躬身避讓。
“竟是都尉府的人?”
“許是有什麼急事吧?聽聞近幾日城門處的盤查越發緊了”。
“砰砰砰”,實木大門被一雙蒲扇大的手拍的來回震動,“江大夫在嗎?吾乃王都尉府上管家,府上公子急病,煩請江大夫出診,有人嗎?開門!趕緊開門!”。
江籬被震天動地的動靜吵醒,手忙腳亂的披衣下床,“來了來了,我起了”。
房門剛一打開,夥計的聲音也跟着傳過來,“江大夫,是王都尉家的人來請您出診”。
“啊?什麼病?”,江籬迷迷糊糊的想,自己隻是個醫學生啊,還是搞外科的,雖說奶奶開醫館從小耳濡目染學了些,特殊情況不能出門的時候也被突擊培訓過一陣,可她不是什麼病都能治的啊。
能救下癫痫發作的王公子純粹是巧合啊!
那天她和小黑帶着魚下山本來是想将魚賣了錢買藥的,哪曾想那座山離城中頗遠,他倆走到暮色西沉都沒看到城牆的影子不說,歇腳的時候還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盯上他們的人給圍住了。
小黑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就要和人硬剛,江籬勸不住隻好把他們準備換藥的魚朝三個不同的方向丢去,趁着那一夥人搶魚的功夫,拉着小黑往剩下那個方向跑。
小黑還不服氣,“那幾個人我能解決”。
江籬心想,就你這又燒起來的身體,咱倆能被那幾人拆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過他這脈搏怎麼這般奇怪?難道是毒沒清幹淨。
她勸小黑,“咱們現在最主要的是趕緊進城給你抓藥,沒必要和他們糾纏那幾條魚”。
小黑暗自生氣,那是她特意抓來給他換藥的,他倆輪流提了一路,就這麼被人搶了!
如今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到他頭上了!
兩人走走停停,越靠近城裡的方向,路上的災民越多,一身狼狽的兩人混在其中倒也還算和諧,順利的在城門關上之前進了城。
隻是進城容易,安置卻難。
兩人問了當鋪的方向,正準備去當掉那把匕首時,江籬卻看到有人突然倒在地上開始抽搐,上前仔細一看,此人口吐白沫,牙關緊閉,雙眼上翻,正是癫痫的症狀。
她趕緊将他調整成側卧位,将他寬大的衣擺袖子團成一團墊在腦後,靜等了片刻,抽個不停地人果然恢複了清明。
此人脈象細且弱,虛熱内擾,陰不制陽,肝陽上亢,實在不像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脈象,再一看舌紅少苔,江籬還有什麼不懂的,随意交代了兩句節制房事,勞逸适度就準備離開。
不料兩人剛離開圍觀的人群,就有一英氣十足的婦人追了上來,“二位是從青州來的吧?不知落腳何處?”
見他們面帶警惕,那婦人說道,“我乃前頭濟慈堂的掌櫃,夫家姓趙,你們可以喚我趙掌櫃”。
濟慈堂一聽就是個醫館,江籬想到小黑的傷,決定和這人搞好關系,指不定等會就得上人家那拿藥去呢。
“趙掌櫃的叫我,可是有事要說?”
趙掌櫃将人帶到濟慈堂,說明原委。
濟慈堂中原本坐診的老大夫被孫子接回家中頤養天年去了,趙掌櫃找了兩三個月都沒找到能接替他的人。見到江籬當街救人,心下不由意動。聽到她交代張公子的話後,就更心動了。
這兩人雖然面上狼狽身上滿是泥污,但她卻看的出來,他們身上的衣衫不是尋常災民能穿的起的。尤其是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他那身衣服若是換成銀錢,足夠尋常人家吃大半年了。
江籬聽她說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她也提前和趙掌櫃說了明白,“在下還未出師,能救下那男子是因我之前見過與他一般的病症,若是些風寒發熱積食脹氣跌打損傷之類的病症,我确實能治,但若是旁的疑難雜症,我卻是無能為力,掌櫃的還是考慮清楚的好”。
趙掌櫃找大夫到醫館坐診,本就不是為了賺銀子,見她如此坦誠,心下自是更喜。
“咱們尋常老百姓能得的無非也就是些頭疼腦熱的,若真有江大夫拿不準的,拒了就是”。
她都這麼說了,江蓠自然不會再推辭,她與趙掌櫃的說好,她收拾出醫館後院的兩間房子給他們住下,并每月支付江籬一兩銀子的月錢,小黑平常需要用到的藥她可以盡數取用,花費就從她的月錢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