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難以置信地望過去,隻見李公明擠過衆人,站在二人面前。
“盼兒他......”李公明眼中含淚,居高臨下看着兩人,“盼兒死了。”
“我今天早上去看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硬了,雙目暴睜,我知道,他不甘心啊!”
“他才十幾歲!都是你這妖女,你把他害死了!”李公明憤恨地指着拂曉,說着就要沖上來掐她的脖子。
“你敢!”
拂曉厲聲高喝,歪歪扭扭地站起來,右手扶額。
這會兒情況稍微有些好轉,疼得不這麼厲害,她聽到了這一場荒謬地指控,隻覺得内心無比悲涼。
凡人啊......
她在天廷這座空中樓閣裡待的太久了,人世間所見不過爾爾,隻見識到了人性善的一面,此時濃厚的惡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明明知道的,如果沒有我,李盼遲早也會死。”拂曉蒼白無力地解釋道。
“不!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李公明氣得面上漲紅,“你這妖女先是假意對我們示好,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實則暗地裡用妖術一點一點奪走了我們的壽命,你拿命來吧!”
拂曉絕望地流着淚,現在無論再說什麼也挽不回局面了,李公明固執地自欺欺人,不願相信事實,而她拂曉隻不過是一個宣洩口罷了,是她倒黴自己往上面撞。
“你說再多也無濟于事了!殺了人就要償命。你們兩個。”
李公明壓制住悲憤,随意點了兩個人:“你們在四市口中央堆起幹枯的樹枝,你們幾個人将她綁起來,我李公明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燒死這個妖女!讓她再不能為禍四方!”
“至于那少年,也沒做什麼錯事,想來定是在那妖女身邊時間長了受到了蠱惑,就放他一馬,将他攆出去便可。”
薄暮聽了這話,護在拂曉身前,冷冷道:“我看誰敢。”
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拂曉死死咬住下唇,力道之大使下唇血肉模糊,她強撐着對薄暮溫聲道:“凡間的火......可燒不死我,你别跟他們硬抗,這次,我甘願受罰,今天我便當成個教訓,凡人,哈哈......”
她盯着李公明,眸子裡的恨幾乎要化成毒水滴出來。
邊上幾人得令,立刻上前想要将兩人分開,薄暮以一挑三,一開始還占據上風,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他也隻會一點拂曉教的花架子功夫,很快便被五六人擒住,摁住他跪在地上,口裡的血不斷往下滴。
見拂曉痛得渾身抽搐,滿地打滾,被兩人粗暴的架起來,薄暮掙紮着,險些掙脫出幾人的束縛,凄厲地喊道:“不!不——拂曉!”
他幾乎要從心頭嘔出血來,拂曉這麼虛弱,怎麼能被他們在地上拖行,他眼底猩紅一片,撕心裂肺:“放開她!讓我去,我去替她死!拂曉——”
身後有一人嗤笑道:“别喊了,真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情種,城主好心放你一命,你趕緊走吧。”
已經看不到前方的人影了,薄暮怔在原地,不理會身後人的調笑,倏然猛地一彎腰,一口鮮紅的血噴在灰色的地上,吓了幾人一跳。
“我說你......啊!”
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旁邊的幾人也沒能幸免,還沒看清襲擊他們的人就已倒在地上。
沒了鉗制,薄暮使勁一掙回頭看去,沈雲松給了他一個苦笑:“快去救她。”
薄暮抿了抿唇,快速說了一聲“多謝”,向拂曉消失的方向跑去。
沈雲松扔掉手裡的紅磚,靠在牆壁上,望着他的背影,輕聲喃喃道:“我隻是不希望有人和我一樣後悔。”
—
“拂曉!”
薄暮瘸着一條腿拼命跑着,遠遠地看見一束火焰騰空而起,夾雜着幾聲已經嘶啞的慘叫。
他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不要......”他跌跌撞撞,用盡全力奔過去。
好痛。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拂曉雪白的裙擺便被火舌卷起、吞沒,火焰向上延伸,燎燒着她的身體,她痛的喘不上來氣,卻又在細微的呼吸中不斷吸入飛塵。
“咳咳......”
拂曉咳嗽着,連叫喊都已經喊不出來了,比起火焰灼燒的痛感,從頭部傳來的劇痛更讓她不能忍受,她想哭,可眼淚還沒落下就被熊熊烈火舔舐蒸發了。
“燒得好啊!”
周圍不停發出贊歎聲,旁邊随即能聽見附和聲,有的人甚至是優先被救治的,卻好像已經把當初感激涕零的自己給忘了,眼裡填滿惡念,審判着他們的神。
“拂曉!拂曉!”
薄暮擠開擁堵的人群,想要撲上去,卻被一個人給死死拉住了,他回頭怒瞪着那人,愣了一瞬,又更加憤恨地斥道:“曹又!你忘了是誰救了你的女兒嗎!你不去勸阻他人便罷了,現在還要攔着我!”
那人正是第一天就被拂曉救助過的曹又,他聽見薄暮的話先是有些急了的環視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邊才瑟縮了一下,小聲嚷道:“你看看他們的眼神!他們都瘋了,被饑餓和疫症給逼瘋了,根本不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若是出面阻撓,他們不連我一起燒了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