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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在隔壁,辨認出連春罵周銘的聲音,抖擻了下腦袋,側着頭喊:“春兒?!”
連春聽到今安的呼喊,猛地一愣,心内自嘲他跟周銘這傻逼一般見識個什麼。
擊打周銘的拳頭一縮,連春踮起腳尖,輕輕從左邊人的肩膀處一拐,油滑如魚兒,輕盈地甩開了周銘。
“本大小姐不屑于你這等粗鄙的爛人鬥。略。”
他沖周銘扮了個鬼臉,插着空位遊動着,在血鳥的方塊處一趴,在地闆上匍匐前進,蹭着别人的血,流動般跑來了今安的鋪位邊。
來到隔牆之間,連春半窩在下鋪上,扶正假發,開朗地問候:“安安姐姐,怎麼了?”
今安含蓄地說:“别跟人吵架。”
連春一晃神,手掌捂住被打腫的左臉,笑得更開朗,說:“好。”
明栖暗暗翻了個白眼,手指一動,氣氣地揪了隻血鳥,不小心地捏爆了鳥頭。
*
轟轟隆隆,終于來了,[牙牙火車]有條不紊地鑽進隧道。
一串串的手機手電筒打開着,照得車廂内不完全黑暗。
不是所有人都是想戕害他人生命的蠢貨,不少人都在專心緻志地等着此時。
“關窗戶!!”一聲呐喊。
“好!”
好幾個人圍着一扇窗戶,緊張地快速關起。一些人覺得光關窗戶不牢靠,還有把窗簾拉上的。
一等窗戶關上,乘客再回到隔牆之間,提着心龜縮等待着。
唰!耳膜一震,火車穿過了長長的隧道。
光明襲來,沒再見血鳥。
安安靜靜地等了十幾秒鐘,還是沒有人敢起身,也沒有人說話,全都巡邏着四周,等待第一個起來的人。
“媽媽,我腿蹲嘛了。”一個小女孩抱着母親的斷腿,最先站了起來。
一群人全看向滿身是血的女孩。
女孩的頭頂被明亮的日光照耀,美好的活人氣息傳來,不約而同開始了歡呼。
“血鳥們消失了!!”
“活着!”
天仿佛重新亮起來了。
8号包廂的玩家抱住小手提箱,積極向上道:“‘生命中最偉大的光輝不在于永不墜落,而在于墜落後總能再度升起。’加油,夥計。”
13号包廂的玩家與8号包廂的玩家碰了碰拳,哭歎着說:“我真佩服你的樂觀。劫後餘生之後,我隻想早死早超生。”
13号包廂的玩家全身心都是疲倦,他知道這種事還會再經曆。死亡的醜态,終究會降臨在懦弱的他身上。
人是一陣一陣的感情生物,歡呼漸漸褪去,複雜的悲傷和沉痛襲來,怨氣往外出着,不少人不敢罵[壽神居],而咒罵起了[牙牙火車]。
“糟心的火車,這輩子都不想坐了!”
“真他娘的坑人!設套給人鑽!”
人會說話,有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想更好表達自己的情緒,其中當以憤怒為王。
重重疊疊都是咒罵聲,同仇敵忾,義憤填膺。人們在辱罵時的團結程度,超乎做任何事。
再怎麼好的窗外風景,都可能成為命喪的背景,觀賞的乘客,隻剩下明栖一位了。
【玩家隻剩下24個了。】
【恭喜24個活着的人!】
“活着快樂。”連春笑着對今安說。
“嗯。”今安卻有些悶悶不樂,紅潤的嘴角往下撇着。
“沒什麼……可怕的。”明栖坐不住了,磕磕絆絆地安慰今安,完全不符合他NPC的身份。
今安轉轉黑眼珠,竟對着明栖笑了起來,笑容小而精巧,淚痣靈動微動,“啊呀,我的反射弧可能有些長,不算太害怕。”
明栖一時被打動,情不自禁說:“也是,你看的動物世界跟這差不多。”
今安懷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看動物世界的?”
難不成明栖還有7分自由區的記憶?
“我想知道就知道,關你什麼事。”明栖特不耐煩地怼,好像今安問了個蠢傻的問題。
笑容全然散去,今安動起氣來了,嘴巴歪着張大,想跟明栖吵一架。
明栖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吵架的今安令他頭疼,他趕忙躲着她,嫌麻煩般,甩甩沾了血鳥血的手,說:“别跟着我,我要去換衣服。”
【安安,不就換衣服嘛,跟着去呀,吃虧的不是你。】
【明明像落荒而逃的。】
明栖走了兩步,又聽到今安在他身後驚奇地喊:“明栖,你踩着你哥哥們的骨灰了,正正好踩到了。”
明栖回頭,鞋底刻意碾了碾骨灰,給了她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又想把她掐死了。
“怎麼了嗎?”今安覺得被明栖批評了,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委屈巴巴地縮縮小下巴,嬌柔地嘟囔道:“尊重死者嘛……”
連春在一邊看着,笑得嘴巴要歪了。
一等明栖離開,他壓低聲音說:安安,他倆沒死,我是裝不認識那二位的。[壽神居]有三個高級NPC,歲王爺、白魂與明栖,他仨不會死亡,還能成為玩家抱的大腿。
今安突發奇想問:“那會不會不是NPC呢?”
“不可能。要是人的話,怎麼可能一次次複活。”
今安又問:“會不會不是NPC,也不是人呢?”
“更不可能,三人沒有半點身為神的神聖。我見過壽神,那老頭才是真的神。啊……如雪的光輝,朝着天空播撒。”
連春怪怪地笑,摸了摸頭頂,松着力氣,往走廊上一癱。
“我是說怪物。”今安着了點急解釋說,“他們可能是怪物嗎?”
“怪物?最寬泛的定義就是怪物,任何存在,都能被定義成怪物。我不就被喊妖怪嘛。”
周銘聽到了連春的話,故意來挑事,兩條腿跨在連春癱倒在地的身子兩邊,喊:“妖怪,算你命大。”
連春望着周銘被他打出來的黑眼圈,心情頗好,和和氣氣地托托手,“哎呦喂,那是托您的福了,大少爺。”
“不必客氣,連大小姐。”周銘冰冷地諷,踹了連春的側腰一腳,撤開腿,往他的鋪位走。
走了兩步,周銘不太自然地停下,從下鋪底撿起一個印着22的小手提箱,往後一丢,喊:“垃圾。”
連春的編号就是22。他忙直起身子,抱住他滾過來的小手提箱,沖着周銘的背影豎起了個中指。
“傻逼。”
今安彎着脖子,神情古怪地鼓鼓腮幫子,注意到周銘神魄内也有南鬥七星。
等周銘進了15号包廂,她把脖子彎回來,問還在出神望着周銘方向的連春:“玩家不應該聯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