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們招呼道:“嘿!我幫你找找,兄弟!”
“我也幫你找找。”
“大家都找找吧!”
都在低着頭,唰唰唰翻動着手機,一首首地看下來。
今安和連春也找了半天,可跟大家一樣,撥拉到底,也沒找到《藍蓮花》。
沉默醞釀了良久,終究被失望打破:
“沒有。”
“對不起,兄弟,沒有,沒有《藍蓮花》。”
“等會兒,我再找一遍。”
黃短袖男人忍着畏懼和感激的顫抖,朝左右兩邊鞠了個躬,“謝謝大家,我已經聽到你們每個人心裡,為我盛放的藍蓮花了!再見,我要死了……”
一群玩家,用複雜的目光牢牢盯着他,期待他死去,又害怕他死去。
“等一下!”古桃驟然沖出來,舉起一隻墜着細鍊的手,沖到走道,“我會唱《藍蓮花》,我給你唱吧。”
“……好。”黃短袖男人激動地擦了擦眼淚。
古桃拍了兩下掌心,唱了起來,沙沙柔柔的嗓音:“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
她有點忘詞,停頓了一秒,亂瞄周圍的人。
下一刻,耳邊響另一道聲音:“我的心了無牽挂,穿過幽暗的歲月……”周銘站了起來,陪她一塊唱。
這兩人得是音樂高材生,音準很高,唱得很好,帶着滿車廂的人都唱了起來。
明栖側躺着,睜開了清明眼,看到滿屏的彈幕都是【藍蓮花】。
雖為高昂的哀歌,卻令死亡的火車蓬荜生輝。
火車行駛的晃晃悠悠,明栖的心也在蕩啊蕩,蕩到過去,蕩回來,蕩到未來,再蕩回來,跟某些人一樣,他也永遠都蕩不出[壽神居]。
“盛開着永不凋零——藍蓮花!!!!”黃短袖男人痛哭流涕,對着天喊出嘶啞走音的一聲。
“……藍蓮花。”唱完了,滿車的人靜默。
黃短袖男人再回到被死亡盯視的感覺,毛骨悚然的懼怕,這群人雖然不是由衷的,但表現出來的卻是在等着他死。
活人都在等着活人死,這樣的環境,不就是地獄嗎?
古桃率先打破寂靜,拍了拍手,年幼的小臉擠出愁眉苦臉的笑,關懷道:“要不,再來一遍吧?或者……你還有别的想聽的歌嗎?”
黃短袖男人哭着笑了起來,望着古桃,露出滑稽的笑容,“謝謝你,姑娘,不必了,我已滿足了。”
“沒關系,可以再來一首……”古桃急迫地說,卻被周銘打斷。
周銘拉了古桃一把,将她拉回包廂内,雙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她看和聽到接下來發生的。
黃短袖男人精疲力盡垂下了頭,但站得筆直,大哭着怒罵:“操你媽的![牙牙火車]!!操你媽的!![壽神居]!!!”
在喧嚣聲中,結束了這一切,黃短袖男人被切成了無數塊,血肉飛濺,噴出一朵朵血花。
即使有在前演奏的《藍蓮花》,他還是沒能擺脫斷末摩之苦,眼神暗淡無光之前,透露出絕望的“我不想死”之念。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血會是藍的,像歌裡唱的藍蓮花一樣藍。
然而,他的血依舊是紅的,也因為是紅的,懷着對生命和鮮血的敬畏,沒有下一個玩家跟他一樣。
【真慘,不好好活着,就好變成他這樣的廢物。】
【說風涼話的人還真多。人再怎麼樣活着,都難逃一死。】
【真奇怪啊。死亡,與任何東西都能成為伴侶。死亡的力量真是強大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被人看着死!】
嗚……火車内乘客們艱辛的嗚咽,響了一片。
這趟火車,就像淚之水車,行駛了一路,淚水灑了一路。
連春仰着頭,不讓迷惑的淚水掉下來,喃喃道:“姓周的還是那麼會唱歌。”
今安蜷縮成一團,她有點自閉了,在想人類怎麼這麼脆弱?
看了那麼多的殘肢斷臂,她好像才第一次感覺到人類的脆弱,身體脆弱,内心也脆弱。
她注視着雪白的手掌心,她也是這麼脆弱。
為愛人來的她,也是這麼脆弱的。
她不能夠粗心大意,她要提高警惕。她不能那麼松懈。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能緊張起來。
她斜着頭,眼神憂傷地去觀望明栖搖動在下鋪的銀發。他仿佛是唯一不脆弱的,在這裡格格不入。
有他在身邊,她奇異的安定。
不是好事。
呲呲呲,廣播響起:“親愛的旅客朋友們請注意,16點整,[壽比南山站]停車,停車時間為半個小時。”
拜黃短袖男人的死亡所賜,這次廣播響起,乘客都在鋪位,沒有一個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