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教。
她在兩者之間畫了一個等号。
下一刻,一個巨大的叉沉重有力地蓋在“公平教”上面,謝盛謹再次側臉,遙望它的标牌,沉默着,眼睛裡仿佛是黑夜中一望無際的墨海。
……
邵滿老遠就看到修理鋪門口坐着個人。
那一頭五顔六色的海藻頭發醒目得方圓百裡都找不出第二個,直到走近時邵滿才沒好氣地給了地上的人一腳,“還蹲着幹嘛?要飯也不擺個碗?”
維斯右驟然驚醒。
她一定神,看清了來人,然後擦擦嘴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言簡意赅,“等你。”
“等我幹嘛?終于被當成詐騙犯被抓了?是不是把電腦都給你砸了?”邵滿一邊開門,嘴裡講個不停,“我告訴你啊,我這兒啥都沒有,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别想在我這裡賴着,我最多收留你兩天,你自己出去坑蒙拐騙搞點錢去,别指望我給你……”
“好吵。”維斯右非常不耐煩地打斷他。
邵滿一口氣噎住,瞪着她,感覺自己一口老血已經堵在喉嚨即将噴薄而出吐在維斯右那把海藻上,還能免費染個紅色省得去理發店的錢。
這時候何飯突然撲上來,給了維斯右一個大大的擁抱,“維斯右姐姐!我好想你!”
下一秒他就被維斯右拎起來扔到一邊兒去,“滾。”
“滾就滾。”何飯非常利落地滾到謝盛謹旁邊去站直了。
也正因為這個動作,維斯右看到了謝盛謹。
她綠色的義眼非常明顯地呆滞了一瞬。緊接着她像個機器人一般歪了歪頭。
謝盛謹安靜地站着,任由她打量。目光對視時,謝盛謹揚起了一個柔和而漂亮的微笑。
“你很好看。”維斯右突然說。
謝盛謹看着她笑了笑:“看來我很符合你的審美。”
維斯右盯着她的臉,目光有些遊移:“我叫維斯右。”
“我叫謝盛謹。”謝盛謹微微傾向她,輕聲道:“請問你是?”
“占蔔師。”維斯右點頭,“歡迎你。”
謝盛謹一愣,她目光中有一絲懷疑。
維斯右沒看出來。她見謝盛謹沒有回應她,想了想邵滿之前給她總結的“十大成功秘訣”,試探着報出一個數字:“七折。”
“?”
“你是新客。”維斯右解釋。
謝盛謹重複了一遍,“新客?”
維斯右碧綠的眼睛苦惱地注視着她,心想可這已經是最低折扣了,邵滿說再低下去就會失去神秘感,但是下一刻她就被謝盛謹的臉晃了神。
“五折。”她不由自主地說道。
你真好看。
這話她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她被忍無可忍的邵滿拉過去了。
“她不占蔔。”邵滿居高臨下地對維斯右說,“而且是未成年。”
維斯右皺起眉,“未成年可以占蔔。”
“未成年的确可以占蔔,但是——”邵滿拖長了調子,在維斯右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得意洋洋地宣布道,“但未成年沒有經濟能力,她的錢都在我這裡。她沒錢去占蔔。”
維斯右的目光倏地轉向謝盛謹。
謝盛謹回以她禮貌且認同的微笑。
維斯右再倏地轉回來。
她瞪着邵滿:“惡毒。”
然後看向何飯,說道:“開門。”
何飯看了邵滿一眼,發現他沒有任何指示,于是從善如流地開了門。
維斯右率先踏進去。修理鋪的外部是真真正正的修理鋪,各種貨架、零件、工具、成品,應有盡有。而且因為面積狹窄東西繁多,貨架挨得近,且崎岖。因此不熟悉的人很難在這裡穿梭。
但維斯右像條魚一樣滑過去了。
她的機械義體非常靈活,仿佛是她身上原本就有的東西。流暢的金屬線條與她輕巧靈活的身形結合得極其完美,義體的每一處銜接都嚴絲合縫,膚色模拟層與原生肌膚幾近無異,哪怕湊近細看,也難辨真僞。
謝盛謹看到她的手臂處義體有一道道流光閃過肉色的肌理。但這些流光色彩清晰軌迹可尋,甚至還帶着令人驚歎的藝術感,像被設定好的完美程序。
維斯右一轉身,注意到謝盛謹的目光。她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後又看看謝盛謹,然後把手臂遞過去,“你喜歡?”
謝盛謹“嗯”了聲,“非常漂亮。”
維斯右聽到這句話非常開心。但她的開心表現得不明顯,她隻是尾調上揚地應了聲:“是嗎?”
“還有。”她點了點自己的手臂,刹那間那些流動的光點迅速向中間彙聚,像漣漪一樣波動開,幾番數據流如同溪水裡一閃而過的小魚,最終緩緩形成一個屏幕。
維斯右熟練地點了幾下,屏幕中出現了一個嘴角咧開、非常可愛的笑臉。
笑臉上下晃了晃。
謝盛謹目光一凝。熟悉的手法,似曾相識的展示途經,大半都相似的代碼……全部指向了一個人。
于是謝盛謹擡頭。
她注視着維斯右,朝她露出一個與屏幕中一模一樣的、真心實意的笑容,她輕聲道:“很高興認識你。”
維斯右迅速點了兩下頭,“我也是。”
謝盛謹笑着指了指她的手臂,“這是邵滿做的嗎?”
維斯右點點頭,又搖搖頭。
“屏幕是。”她告訴謝盛謹,“義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