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忘了他叫“小謹”的前情提要。
“遠房表妹。”謝盛謹回答道。
邵滿還處在憤憤不平被區别對待的心情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謝盛謹加重了語氣,“是吧,哥哥?”
哥哥。
邵滿前面什麼都沒聽到,但敏銳地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兩個字,瞬間一個激靈。
這孩子還瞎叫什麼呢?什麼哥哥不哥哥的,怎麼一下子就叫得這麼親密……對了剛剛維斯右提了個什麼問題來着,哦哦哦謝盛謹跟我什麼關系嗎?她怎麼回答的來着,好像是遠房表妹?所以他剛剛叫我一聲哥哥其實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但是……
邵滿卡殼了。
幾秒後,就在其餘三個人都等着他的反應時,這混賬猶猶豫豫地轉向謝盛謹,一張俊臉夾雜着羞澀、期待、難為情、不好意思等種種複雜的意思,他試探着,眼巴巴地望着謝盛謹:
“……再叫一聲?”
在邵滿期期艾艾的注視下,謝盛謹看着他,睫羽輕輕一撲閃,順從開口:“哥哥?”
她有意将吐詞模糊不清,聽上去頗有幾分暧昧的含糊。
盯着呆愣的邵滿,謝盛謹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興緻盎然地放輕聲音,拖長了語調:“哥哥——怎麼啦?”
“沒,沒事。”
邵滿倏地回神,他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青菜。他現在看維斯右異常順眼,連她旁邊餐盤裡堆積如山的光秃秃的排骨都順眼起來。
邵安和他的年齡相差不大,幾乎從不喊他哥哥,要麼連名帶姓地叫全名,要麼整天“喂”來“喂”去的。何飯更不用說,從來都是“邵哥邵哥”地喊。
乍一聽這乖巧懂事的稱呼,邵滿整個人神清氣爽飄飄欲仙,有種如上天堂的飄忽感。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垃圾山上被酸雨浸泡十年的機甲突然接入了頂級保養系統,每個齒輪都抹了頂級的潤滑油,連被腐蝕的液壓管都忍不住沉浸在即将成為“機上機”的美好幻想中。他明知這聲“哥哥“八成摻了謝盛謹的惡趣味,可腦内還是噼裡啪啦地炸起了煙花,整得他腦子現在酥酥麻麻的不甚清醒……邵滿魂不守舍地伸出筷子,然後與何飯正在夾菜的手發出“砰”的一聲。
邵滿一瞬間回神了。
他皺着眉盯着何飯,感覺從未覺得何飯如此招人嫌過。
……
吃完飯維斯右就離開了,臨走時邵滿把她送到門口,叮囑她,“記得老貓一回來就告訴我。終端還能用吧?”
“能。”
“還有錢不?”
“一點。”
“能活不?”
“勉強。”
邵滿氣不打一處來,“還去算命不?”
維斯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吐出一個字:“要。”
“要個……”邵滿硬生生憋了回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半晌,最終邵滿率先扛不住了,他垂頭喪氣地一擺手,“去吧去吧,唉,别被人一榔頭敲進垃圾桶就行……哎呀你說你,你不能編點好話嗎?哄别人開心點,說不定心情一好就甩了你一大票子錢,貧民窟有錢人還是挺多的,你專門去找那種兜裡有錢的,說點好話,編一段啥的。還有,你至少去買副牌啊珠子啊裝模作樣一下子,别兩手空空地就盯着人家,不被當成騙子就怪了!”
維斯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邵滿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怎麼?認識這麼久突然被我的美貌驚豔了?”
“你的命運被扭曲了。”
維斯右突然說。
邵滿心裡一驚,“你别瞎說啊,什麼神神叨叨的,我不信這些……”
“不對。”維斯右打斷他,“沒有被扭曲,是原本的一條支線連上來了。”
邵滿聽不懂她在念什麼,但是想了想問道:“會發财嗎?”
維斯右碧綠色的眼睛閃爍了一瞬,像是突然回到了現實般緩緩聚焦,她老實地回答:“沒看出來。”
邵滿心梗。
“滾滾滾!”
他一擺手,“你還是要飯去吧,拜拜!”
……
邵滿回到家中,何飯和謝盛謹正在打牌,他們打的這個模式非常簡單,兩個人也可以完成,唯一的問題是,它非常依賴智商。
何飯的臉上已經被貼了一堆白條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反觀謝盛謹,臉上幹幹淨淨,那張容貌逼人的臉絲毫沒有受到任何東西的遮掩。
“啪”的一下,又一張紙條被貼上何飯的臉。
“你輸了。”謝盛謹放下牌,氣定神閑道,“我已經走完了。”
何飯扯下臉上的紙條,定睛一看,謝盛謹手上的牌果然已經出得幹幹淨淨,反觀自己,還有十幾張。
他心服口服,“媽呀,盛謹姐,你太厲害了!我才給你講完規則你就這麼牛!”
“也許是新手保護期。”謝盛謹說,“天助我也。”
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她漫不經心地一擡眼,與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玩鬧的邵滿目光猝然相交。
她盯着邵滿的眼睛。
既沒有露出慣有的乖巧眼神,也沒有擺出長時間以來的漫不經心的姿态,謝盛謹盯着背光處的邵滿,眼睛裡是難以言喻的勢在必得。
她微笑着,将剛才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