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長蟲了。”
姥姥:“藏紅花呢?”
常樂:“扔……嗯?藏、紅、花?”
家裡還有這麼尊貴的客人?
姥姥追問:“冬蟲夏草呢?鹿茸呢?阿膠呢?”
常樂徹底呆住了。
姥姥臉色又變得鐵青,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腦袋,罵道:“你個敗家玩意兒!”
常樂忽然反應過來,轉身拔腿就跑。
誰能想到,這個小冰箱裡還卧虎藏龍啊?
外面雨還在下。細雨濛濛中,常樂努力回想剛剛走過的路:是從這棵樹拐過去?這條路走到底再拐個彎?垃圾桶旁邊好像有幾棵桂花樹……
她在小區裡鬼打牆似地轉悠了二十多分鐘,總算捕捉到一絲熟悉的痕迹,順着找過去,終于見到了那幾個隐蔽的垃圾桶。
那幾包垃圾才剛扔進去不久,應該沒有被轉運。
常樂走近垃圾桶,探頭往裡一看,果然還在。
緊繃的弦終于松了,她長舒一口氣。
常樂撸起袖子,踮起腳,上半身探進桶裡,小手指向下一勾,輕輕松松就提出來了。
她蹲在地上,打開垃圾袋,一股馊味撲面而來。
不對,這一袋都是剩飯剩菜。
再走到旁邊的垃圾桶前,手指勾起第二個,打開,各種瓶瓶罐罐、包裝袋……也不對。
勾起第三個,打開,終于看到那些小塑料袋。她也不知是哪個,隻能逐一打開,瞅一瞅,聞一聞。
一團紅黃相間的細絲,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藏紅花吧?另一團黑色的小圓片,也許就是鹿茸?還有那一根根像樹根一樣的東西,大概是冬蟲夏草。那塊黑乎乎的闆磚,不會就是阿膠吧?
常樂将它們統統塞進羽絨服的口袋。
她重新收拾好地上的垃圾,正要起身,一擡頭,就看見易誠站在面前。
他舉着透明的雨傘,朝她伸出手,手裡拿着個塑料瓶。
“幹什麼?”常樂一臉懵。
易誠彎下腰,把塑料瓶放到她面前,說:“我家裡還有幾個空油壺,要不要?”
常樂:???
易誠以為她不好意思,還貼心地說:“你在這兒等着,我回去給你拿。”
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回來!”常樂站起身,大吼一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幽默的?”
易誠回頭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困惑。
“你不是來撿瓶子的嗎?油壺也能賣,還更值錢。小區裡其他人都搶着要呢。”
常樂雙手掐腰,氣勢洶洶地說:“我搶你個巴子!我是在找東西,不是在撿破爛!”
她撿起地上的塑料瓶,走到易誠面前,塞進他懷裡,“自己的垃圾自己扔!”
易誠把瓶子扔進垃圾桶,手中的雨傘往常樂上方偏了偏,滿臉歉意又忍不住想笑:“不好意思啊,我以為……”
常樂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視線一轉,她忽然瞥見不遠處的竹林裡有個瘦小的人影,在雨霧中模模糊糊,一晃而過。
再定睛一看,人影就不見了。
……大概是路人。常樂沒放在心上。
回到家,常樂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包戰利品,擺放在餐桌上,等候姥姥的表彰。
陳年珍寶失而複得,姥姥喜笑顔開,逐一打開檢查。
“哎喲我的藏紅花,好多年前買的,一直舍不得喝。”
常樂說:“你倒是喝啊,白白放着不是浪費了?”
她聽說有些名貴藥材不能久存,所謂“一年寶二年藥三年草”,這藏紅花放了這麼多年,難怪一股子刺鼻的黴味兒。
“我喝這個幹什麼?這是調理月經用的。”姥姥白了她一眼,“你高中的時候不是月經不調嗎?我有次買菜,正好碰到有人在賣這個,就買了一兩,花了五十多呢。”
常樂:……五十多?這價格能買到真貨嗎?
經姥姥一提醒,她忽然想起來了,高三那年學習壓力大,月經不規律。有天晚上,姥姥神神秘秘地端來一碗紅糖水,說能大補。
紅糖水裡,漂浮着幾根菊瓣一樣的細絲。
第二天,她拉了一天。
關鍵是,那天是月考。第一場考語文,開考不到十分鐘,她就舉手要上廁所。半個小時後,第二次。一個小時後……
監考老師都不耐煩了,直接把她卷子收了,還勸她一次性拉完,别耽誤後面的考試。
常樂盯着姥姥手裡那包紅黃絲,眼裡漸漸聚起怒火。
就是你個小垃圾,害得我在班裡臉面丢盡、還榮獲一個“勤屎皇”的稱号?
我還辛辛苦苦把你從垃圾桶裡救回來?
管你是藏紅花還是藏黑花,今天我要把你碾得滿地掉渣!
一道鈴聲乍響,将她瞬間拉回現實。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複仇之火徹底熄火了。
又忘記接林文娟了。
常樂一邊接電話一邊換鞋:“哎呀呀路上又堵車了……我馬上到!”
在凄風慘雨中等了二十分鐘,林文娟的臉色已經陰得能滴出水了。
平息怒火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轉移注意力。
常樂一邊開車,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清理冰箱的雷霆手段。
在聽她講到自己成功挽救家庭财産後,林文娟終于開口:“那什麼藏紅花、鹿茸、冬蟲夏草,都是假貨,扔就扔了,你還撿回來,真是多此一舉。”
“啊?”常樂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那藏紅花,就是染色的蘿蔔絲,估計還摻了點藥粉。鹿茸和冬蟲夏草也是路邊攤買的,還那麼便宜,怎麼可能是真的?你姥姥就愛貪小便宜吃大虧。”
常樂張着嘴,愣了好一會,才弱弱地說:“要不,我再找個機會偷偷扔了?”
林文娟點點頭:“記得扔遠點。”
常樂向她保證:“已經扔得已經夠遠了,她絕對找不到。”
夜色漸深,姥姥姥爺都睡了。
常樂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間。她打算将那幾袋假冒僞劣的藥材偷偷藏進房間,明天早上再開車運到城市郊區,徹底毀屍滅迹。
她偷偷摸摸地鑽進廚房,打開冰箱,頓時傻眼了——
下午扔的那些東西,居然又回來了!
大紅棗、老幹媽、鹵豆幹、各種瓶瓶罐罐……
除了那幾盤剩飯剩菜已經無力回天,其它的都在原位,仿佛從未離開過。
再打開下層,就連那袋過期六年的水餃,也再度回歸。
隻是水餃都粘黏成了一團,賣相欠佳,應該是解凍後又被重新凍上了。
真是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