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這樣好的人，卻都不能如意……
裴雲晰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是以根本沒發現旁邊竹林後拐過來的身影，一頭撞在了來人身上。
“哎呦！裴季蘅！你跑這麼急要幹什麼去……”沒等宋懷弋把準備好的話說完，他突然發現了裴雲晰臉上的淚痕，頓時亂了陣腳，也顧不得其他，慌張地扶着她肩膀問：“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出什麼事兒了？”
她擡頭看見宋懷弋一臉緊張的神色，頓時冷靜了下來。
她這樣莽撞地去找裴雲曜，要問什麼呢？要怎麼問呢？問他是否心悅吳初樾、願意為了她放棄科舉去求蔭官？還是要問他知不知道如今官家的态度，是否還要堅持去考？
這些問題多半是沒有答案的。即便有，裴雲曜那個性子，根本不會同她說。
裴雲晰用袖子擦擦臉沒有回答。宋懷弋瞥見了裴雲晰光着的腳丫，觸電般彈開幾步遠，立刻背過身去：“你怎麼光着腳……成何體統！快把鞋襪穿上！”
“……噢。”裴雲晰也反應過來，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宋懷弋的背影，蹲下身慢慢把鞋襪穿上。
“你穿好沒有？”
“好了好了。”
宋懷弋這才轉過身來，紅着臉問她：“你剛剛到底為什麼哭？”
“跟你沒關系，”裴雲晰自覺尴尬，嘴硬道：“倒是你，怎麼總是擋我的路？”
被裴雲晰倒打一耙，宋懷弋氣得夠嗆：“小爺好心問你一句，你總有十句話在等着我。”
“沒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裴雲晰為自己方才的沖動和魯莽感到内疚，急着想回去找吳初樾，剛一轉身又被宋懷弋叫住：“哎，你等等。”
“又怎麼了？”
宋懷弋面色複雜，他看着一臉茫然的裴雲晰，簡直有些不知所措。他内心一番天人交戰，終于妥協，對着裴雲晰勾勾手：“你過來些，本世子有東西要給你。”
裴雲晰不吃這套，突然想起了什麼，譏笑道：“世子爺上次借了我一桶箭，說那金璎珞胸佩必定是我的。隻可惜這話隻對了一半，現在那胸佩在我二哥哥房裡放着呢，世子爺準備怎麼賠我？”
“你個小心眼兒的，就知道你要這麼說，”宋懷弋沒好氣兒，看着裴雲晰小臉上占了便宜一樣得意的神色，忍不住漾開一個笑容：“所以你過來啊，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裴雲晰真有些好奇，她踱步過去，在宋懷弋面前一步處站定：“是什麼？”
宋懷弋神秘莫測地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竹葉青錦囊，遞給裴雲晰：“你打開看看。”
裴雲晰一臉狐疑地接過：“不會是什麼死蟲子、死耗子吧？”
宋懷弋瞪她：“本世子是那麼幼稚的人嗎？”
反正這些幼稚的事情你也沒少做。裴雲晰暗自腹诽，這錦囊掂量起來輕飄飄的，倒真不好判斷裡面是什麼。
裴雲晰慢慢打開錦囊，伸手向裡摸，摸到個冰冰涼涼的物件。
她拿出來一看，是一枚小巧精緻的珠花。
這珠花不是俗物，紅藍寶石閃爍着光輝，數不清的細密珍珠串連成花瓣，貝母制的流蘇末端綴着紅珊瑚珠。
名貴的材質、精美的做工，讓這枚小珠花乍一看不起眼，仔細一瞧才知是低調的奢靡。
“好看嗎？”宋懷弋見裴雲晰認真看着這枚珠花，心裡有些飄飄然：“這是我今日一大早，進宮給你求來的。”
“……什麼？”裴雲晰震驚地說：“你說什麼？你進宮是去求這個？向誰求的？”
宋懷弋不理解她的驚訝，還是老實說：“還能是誰？自然是皇後娘娘。”
“你……”裴雲晰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宋懷弋撇撇嘴，“我沒說是給你的，沒說你姓甚名誰——隻說我在獵宴上向一個人借了箭，還說好了要赢金璎珞胸佩回來送給那人，結果出了一些纰漏，因此食言了，隻好求皇後娘娘單獨賜我一件，我好來給那人賠罪。”
“你是不是傻了？皇後娘娘給你什麼不好，偏給你一枚珠花，這種女子用的首飾你還接過來，不就變相跟皇後娘娘承認你要賠罪的人是一個女子嗎？”
宋懷弋啞然，他沒想那麼多彎彎繞。裴雲晰紅着臉把珠花塞回錦囊裡遞給他：“這個我不能收，還給你。”
“為什麼？”宋懷弋下意識接過，追問道。
“太貴重了，而且，”裴雲晰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說出這樣的話，耳根子通紅：“這不合禮數。讓旁人看見，鬧些風言風語出來，我二哥哥又要訓斥我。”
“那你便收起來，等日後再戴。”
“再等多少日，這也是皇宮大内出來的物件，你當旁人今日不瞎明日瞎，過幾日就認不出來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懷弋還要解釋什麼，被裴雲晰打斷：“對了，你那個湯婆子。”
裴雲晰故意将眼神移開，不去看宋懷弋：“明日我帶來藏到金魚池邊上，你散學後記得去拿——别讓旁人看見了。”
宋懷弋有些生氣，直問道：“珠花你要還我，一個湯婆子也要還我？”
“你不知道那個湯婆子差點給我惹出多少麻煩！”裴雲晰抱怨道：“我那個四妹妹精明似鬼，我身邊的大丫鬟思遙也是個不好糊弄的，為了藏你那個湯婆子，我整夜睡不好，好幾次差點就被她倆發現了。”
“發現就發現，一個湯婆子而已啊，你就說是自己買的，不用說是我給你的。”
裴雲晰氣得差點背口氣過去：“你是不是真的傻了？那湯婆子底上有你家私窯的印章，誰不知道是你的東西。”
這一環宋懷弋真是沒考慮到，他愣怔地看着裴雲晰，半晌認命似的歎口氣：“是我思慮不周了——我在庫房裡千挑萬選，選了那個鎏金彩蝶的，不成想，還給你帶來這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