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兒鑽出衣櫃,套上虞青蝶的衣裙,戴上虞青蝶的面紗和發飾,心裡算了一遍去往馬廄的路線,就撞開窗戶沖了出去。幾個黑衣人堪堪進入夏林兒的房間,沒提防這剛搜查過的房間裡竟會突然躍出個人來,看身形不正是蝶劍仙子嗎?
黑衣人這才一個個追了出來。
身後暗器呼嘯而來,虞青蝶出劍一招截飛式便盡數格開。感覺到暗器一枚枚從她劍鋒下跌落,她幾乎有些驚訝,自從易玄山莊回來,她的武藝果然進益匪淺。
她腳下飛奔不停,頃刻到了馬廄,飛身上馬撒開缰繩。這馬也是警覺,當即撒蹄狂奔。虞青蝶飛鞭卷落門栓,駕馬沖出門去。
今夜月黑風高,大街上烏漆墨黑的。虞青蝶一面駕馬狂奔,一面回頭查看一眼,隻見幾個黑衣人追在後頭,卻似乎并不十分緊迫。
她正感奇怪,忽覺脖子裡一陣酥麻,她本能地側身低頭,隻聽“叮”一聲脆響,她的發簪不知被什麼東西格落,掉在了地上。
她又回頭看一眼,幾個黑衣人已落得遠了,眼看是逃脫了。她馬不停蹄,徑直出了城。
幾名失了手的黑衣人這時瞠目結舌,百思不解。他們早在外面埋伏了人,見虞青蝶駕馬狂奔而出,便在街上拉起了一根鐵絲。今夜滿天陰雲,漆黑一片,駕馬狂奔中的人不可能看到鐵絲,這種情況下這一招簡便快捷而且屢試不爽,中招者就算不當場被割開咽喉,也會重傷落馬,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打算進一步追趕。
但這小小女子,為什麼竟然察覺,還精準地避開?難道,她不是人,當真是九天落下的仙子?
*
司城歧風躺在春來院的地闆上,終于感覺到七弦蠱開始慢慢回退。他筋疲力盡,已有些昏昏沉沉,房間裡忽然一個陰森的聲音響起:“少主晚上不回家,怎在這裡睡地闆?”
司城歧風吓了一跳。除了司城聖山,很少有人能驚吓到他,但此時他卻委實吓了一跳——房間裡何時多了個人,他竟完全沒有察覺,這人若是來殺他的,他現在豈非已是個死人?
然後,他聽出了聲音的主人,就不覺得奇怪了:是鬼夜。這人輕功奇高,氣息隐匿,就跟鬼一樣來去無聲,察覺不到也算正常。
鬼夜是個陰森森的中年男子,長着一張幹癟沒有血色的臉,是專門替司城聖山培植并控制夜士的人,也是這世上除了司城聖山,司城歧風最讨厭的人。不僅因為鬼夜對司城聖山的忠心,還因為他這來去如鬼魅的身法。
要想對付司城聖山,就得先除去鬼夜。這個鬼就像影子,有時看似不在司城聖山身邊,但他偏偏就在。司城聖山一人已難以對付,身邊若再多個鬼夜,不可能戰勝。
在鬼夜面前裝睡也是徒勞。司城歧風伸個懶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回家有什麼意思,你舞劍給我看嗎?——你這條惡狗就算肯舞,還得看我樂不樂意看。”
司城歧風在司城聖山面前不敢有絲毫不敬,但非常樂意折辱司城聖山的頭号心腹。活在地獄,與一條地獄惡犬厮咬成了憎恨的宣洩口,看着鬼夜面上不改顔色但那雙陰毒的眼睛顯然透着惱怒,他便着實痛快。
“少主,”鬼夜面無表情地說,“主人有令,命你即刻前往天嶺。”
司城歧風皺眉,夏林兒生死攸關,他不能離開,但司城聖山的命令沒有違抗的餘地。“即刻去天嶺?”他說,“父親莫非忘了,我身上的七弦蠱每日都要發作?”
“少主不是常人,”鬼夜帶着一絲幸災樂禍,“屈屈七弦蠱如何絆得住少主的腳?主人的意思,事成去三弦,不成——加三弦。”
司城歧風身上已有四弦,若能去三弦,每日便隻發作一個時辰;若再加三弦,七弦之數一滿,便是腸穿肚爛而死。
看來最近的動作太多,已教司城聖山失了耐心。
“這回去天嶺殺誰?”他問。
“虞青蝶。”
司城歧風有些無法理解。夏林兒不是在清靈閣嗎?清靈閣外有夜士盯梢,她還能跑去天嶺?
“虞青蝶不在清靈閣?”他問。
鬼夜陰沉着臉沒有答話,司城歧風反應過來。
“你們讓虞青蝶跑了?”他大笑起來,捧着肚子幾乎在地上打滾。“我還奇怪,怎麼堂堂惡狗首領來傳話,”他大笑着說,“原來是父親有意羞辱你。——父親怎麼說?你養的一幫飯桶,連個丫頭片子也對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