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匣子裡隻有生母的遺物,如今,卻多了這一方帕子。
李衡靜默良久,門外響起小厮的敲門聲,“二爺,老太太讓咱們盡快啟程,去接應大爺回府。”
“知道了。”李衡依依不舍合上匣子,将東西重新放回矮櫃裡鎖了起來。
趙清儀對此并不知情,眼下要緊的事一大堆,忙都忙不過來,就譬如眼下,還有一筆爛賬。
趙清儀沐浴過後,披着外衣坐在案前,手指撫過上頭記錄的一筆賬目,這是羅氏個人的賬,許是交接管家權時,下人送賬冊不慎将這本混了進來,一并送到攬月閣。
上面有一筆生絲進賬,每月不定額,從幾十兩到幾百兩都有,且每月遞增,而趙清儀将陪嫁鋪子的賬冊全都過了一遍,并未發現哪個鋪子有做生絲生意。
那羅氏這筆進賬,來得實在蹊跷,隻怕是巧立名目,從别的地方收錢了。
而羅氏名下沒有鋪面,能收錢的地方,無非是兩條路,利用李徹的仕途收受好處,或是……幹脆在民間放印子錢。
羅氏若真有膽子幹這事,無疑是在自掘墳墓,屆時整個李家都會受她牽連,若到了那一步,她與李徹和離也是水到渠成。
趙清儀不動聲色地挑起眉梢,另外用一隻上了鎖的匣子,将那本賬冊收好。
剛收完,管事媽媽便來請示。
“大奶奶,奴婢遵循朝中規制,将老太太和姑奶奶身邊貼身仆婢從原先的三人減至一人,粗使從各六人減至三人,如今一人隻配四個仆婢,其餘皆已遣散,至于二爺房裡,向來就一名貼身小厮和一個書童,奴婢便沒動二爺院裡的人,再加上大奶奶您院裡六人,再算奴婢一個,府中一共十七名仆婢,大奶奶覺得這樣可否?”
“做得很好。”
趙清儀對識時務之人向來好說話,譬如眼前的管事,過去羅氏掌家,她便效忠羅氏,如今換了自己掌家,她便曉得該聽誰的吩咐行事,至少說明,是個聰明的。
“往後要時刻督促婆母與小姑院裡,所有人皆得遵守尊卑禮法,用膳次序,衣着打扮皆有規定,與其他官宦或商賈來往,需得報備于我,由我來處理請帖回禮等事宜,不得僭越,明白了嗎?”
這是要徹底斷了羅氏與外人的私交,往後府裡,可真就趙清儀一人獨大了。
管事媽媽心中了然,福身應是。
“今日記你一功,到了月底,自去賬上領賞錢。”
管事媽媽喜笑顔開,又吹捧了主母幾句這才退下。
趙清儀在檀月俏月的侍奉下卸了钗環,正要吹燈就寝,李素素便氣沖沖闖進院中,被粗使婆子攔在門口,“嫂嫂,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每日粗茶淡飯便算了,如今我和娘的院裡加起來就八個可使喚的,你還要削減我和娘的開支,一個月就四五兩銀哪裡夠用?”
趙清儀整肅内務勞累一日,已經乏累了,便沒起身出去,隻坐在妝奁前說,“小姑也别動怒,一切都是按照規定來,為何旁人府上的女眷能過,你就過不得?”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素素厭煩了規矩,過去怎麼不見趙清儀是這般守禮節的人?
趙清儀點頭表示認同,“小姑說的不錯,人是活的,夫君每月俸祿就這麼點,婆母與小姑還是量入為出的好。”
“可是你有這麼多錢!”
李素素不知是不是被氣昏了頭,徑直說出了心裡話,待她察覺到院中下人驚詫的目光時,為時已晚。
趙清儀正拆下最後一支金簪,聞言動作一頓,随後“啪”的一聲将金簪拍在桌上,起身走到門口,眸光平靜。
“我有多少錢,那是我的嫁妝,是我的私産,我嫁過來已經為你們李家換了宅子,如今府中仆婢的月錢也都是從我嫁妝裡出,我這麼做已是全了情分,任誰來了對我也無可指摘,我沒有義務承擔你與婆母的日常花銷,要怪你就去怪婆母不善經營,沒能給自己兒女留下幾分薄産,如今,你隻能靠你兄長那點俸祿。”
趙清儀說罷,俏月便出面将李素素趕了出去,“咱們奶奶做的已經夠多了,你可别得寸進尺!惹惱了奶奶,你和老太太就回你們李家老宅住去吧!”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院門砰的關上。
李素素碰了一鼻子灰,氣得原地跳腳,“等我哥哥過幾日回來,你們就死定了!”
趙清儀彎起唇角,她巴不得李徹快些回來,她倒要看看,府裡兩個敗家娘兒們,屆時再多一個外室,多一個奸生子,李徹如何養得起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