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見第一次失敗的關鍵因素所在,轉眼又有新問題出現。
自打崔妙常與張師兄南下後,羽涅差不多将懷遠城翻了個底朝天,就為找含有藍色素的草物。
眼見時間一炷香兩炷香過去,一連三日,她腿都跑酸了,仍是沒有找到符合她想要的東西。
遲遲尋不到代替雞血的材料,她吃不好也睡不好,寝食難安的,面容憔悴。不知道的,以為她半夜偷狗去了呢。
“啧……”羽涅坐在西廂房台階上,掌心支撐着腦袋,渾身有刺一樣,一會兒左啧一聲,又一會兒右啧一聲。
調制不出孔雀藍,賺不到銀子連累自己也罷了,但這件事關乎榮家人的安危,那性質完全不一樣。
其他事上,她能允許死道友不死貧道。唯獨連累恩人這種事,那萬萬做不得。
固然不能授人以漁,那也不能恩将仇報啊。
琅羲正在院子中央練劍,劍聲嚯嚯間,她聽到自家小師妹的唉歎聲,收了招式,回過頭去:“師妹還在為孔雀藍的事發愁?”
羽涅閉着雙目,嬌俏的小臉仰面朝天愁雲滿布,聲調聽起來萎靡不振的:“誰說不是呢,還有七天要給榮大賈看成品,而此時此刻,你的師妹我卻還兩手空空,到時候拿何東西給人家交差。”
琅羲自知她憂慮,提劍到她身邊坐下,提議道:“如若實在調不出那孔雀藍,我們要不趕緊給榮家明說。再幫他們找找人去縣府說說情,讓那群戴烏紗帽的通融通融。”
尋人走後門這事,羽涅昨晚還真想過,連人選都有着落。
大前天,那何仁之親自登門拜訪斜對面那人時,她可看得一清二楚。威風慣了的縣令,何時露出過那種谄媚樣兒。
雖說她對當朝文武官職體系不清楚,但光憑這一點,她幾乎可以斷定,丹房住着的那人的官職,絕對比何仁之大。
“找那玄策軍校尉,桓子競怎樣?”她脫口而出。
琅羲将劍放在一旁:“校尉大人為人爽快,又給師父解決了路引之事,要是找他…抑或真的可行。”
“那人是不錯。”羽涅忖度着,按照目前這境況,得做好最壞打算。她歎了口氣:“幸好老天還留給了我一線生機,實在不行還能找桓子競幫忙。也隻有他,如果換了他們玄策軍那位統帥,那我們真是閻王一笑,生死難料。”
聽她說話跟說相聲似的,琅羲嫣然含笑,接着,不解問:“師妹如何曉得,玄策軍統帥是何樣的為人?”
子競跟傷好一半的謝騁人都不在,羽涅說話也就不管不顧了些:“我聽在茶樓挺曲兒的人說的,說那桓恂為人惡劣至極,說他是禽獸都算得上誇贊他,可謂是神憎鬼厭,人人得而誅之。”
琅羲笑道:“或是那些人胡謅呢?這你也信?”
不能說出事實,羽涅笃定回道:“信,桓恂真不是個好人,他這人完全蛇蠍為心,陰險歹毒。”
“怎感覺,師妹跟見過他本人一樣?”琅羲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莞爾笑問。
這事不好解釋,她不得不打着哈哈:“反正以後小師姐你就明白了。”
對琅羲而言,自己的這位小師妹根本不是一個聽風就是雨的人,她不懂她為何在這件事情上堅持己見,如此肯定。
琅羲雖心有所疑,卻沒有反駁,隻是輕聲道:“若那些人說的真是實話,那這一方百姓…看來又要陷入水深很火熱的境地中了。”
短暫愁緒過後,她旋即又接言:“但橫豎那桓恂還沒走馬上任,你我都無法辯駁這些話的真僞,但願他是位明鏡高懸的父母官吧。”
“如今那些苛捐雜稅使得民生凋敝,若這片地上再來個不體恤民情的官,那普通百姓要如何過下去……”
開了天眼,羽涅心知肚明琅羲這願望準得落空。她暗自祈禱,還是早些制成火藥才為穩妥。
不然亂世還沒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說不定要先被桓恂這樣的惡鬼禍害死。
她二人說着話,沒發覺觀門外有人進來。
繞過廊下夾角,隻見那黑臉的盧近恃停在耳房旁,在他們說完話後,原地停留片刻,轉而又往門外去了。
“罷了,這些事後頭再說。”琅羲又将話頭轉回孔雀藍上:“找桓校尉說情的事,要是你下定決心,覺得不好意思開口,等他回來,師姐我去找他說。”
“還是再觀望些時日罷,小師姐。”羽涅略一沉吟:“畢竟,路引一事才勞煩過人家。而且他住進觀裡時又奉了不菲的香火錢。咱們若事事相擾,倒顯得不識禮數了。”
“你說得有理,那我們再等幾日。”琅羲言道:“禮數固然重要,但人命更是關天。到時候實在沒法子,我們也隻能厚着臉皮子去找。”
“好,聽小師姐的”。面子在她們這兒是最不值得提的,即便面子再重要,也不可跟人命相比。
言罷,羽涅伸長脖頸,在院中環視了一圈:“小師兄上山采藥還未回來麼?這都要午飯了。”
“估摸着快了。”琅羲拿劍起身:“我去收拾下,換身衣裳,師妹你先去竈房吧。”
羽涅沒推辭,應了句“成”,扭頭先往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