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自打從那塞北樓回來,興許是吃得太飽。
當寝的時候,羽涅在床上翻轉來,翻轉去,幾近天亮才迷迷瞪瞪入眠。遲睡的結果不用說,那自然是起來遲了。
她一把扯下衣架上的對襟衫子,麻利系好盤扣。剛要邁出門檻,兀然想起外披的廣袖紗衣放在床榻上沒穿,忙折返至床邊抓起外袍往身上一披。拾掇利索後,小跑着往後院而去。
眼瞅要到晌午飯,劉嬸打算讓阿悔去西廂房叫人。
她站在竈房門口,剛給熬顔料的阿悔說完。一擡眼,羽涅從拐角冒了出來。
劉嬸喊道:“容丫頭,你這來得正好,飯做好了,趕快洗洗手準備吃飯。”
“好嘞,我這就來。”她嫣然應完,擡腳先去了涼棚下。
這兩日阿悔幫她弄顔料,對流程已非常熟絡,各項原料配比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她早上起的遲,阿悔幫她先制了些顔料放在光下晾曬。
羽涅來到冒着咕嘟咕嘟的藥铫前,熬了有一會子,孔雀藍的顔色已初顯。
她手搭在阿悔肩上:“小師兄熟能生巧,以後怕不是開染坊都手到擒來。”
阿悔抿唇一笑,示意這鍋快要熬好,等飯後再接續後頭的工序。
羽涅表示明白,轉頭尋着琅羲:“小師姐呢?”
“在這兒呢。”琅羲端着兩碗白米飯,人從竈房門口探出身來:“你們快去洗手,飯我都盛好了。”
“知道了小師姐,我倆洗完手就來。”
鍋裡的顔料也熬到了火候,她熄了铫下的火,拽着阿悔:“别弄了小師兄,收拾收拾吃飯去。”
阿悔木勺還未來得及放下,就被她一把拽走。
兩人站在井邊的木桶前,就着涼沁沁的井水搓完手,一前一後進了廚房。
腳步剛到門口,羽涅抽了抽鼻尖,一股綠豆湯的香味直往她鼻子裡鑽。
“不是盛夏,劉嬸怎熬上綠豆湯了。”說話間,她落了座,嘴饞用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茄子放進口中。
“就你鼻子靈。”提前倒在湯盆中的湯已完全變涼,劉嬸撒了些許白糖,端到飯桌上:“這不,天兒熱的人心發慌,阿悔晨起就犯了鼻衄,我中午就特地熬了鍋綠豆湯,給你們清清心火。”
“怪不得,小師兄上流了鼻血還幫我熬顔料,”她過意不去:“給榮家交完了貨,我帶師兄好好再去那塞北樓吃一頓。”
提到塞北樓,劉嬸插嘴道:“你還别說,那塞北樓還真是值得再去一回,昨兒上的那道蜜釀紅絲粉,做得那叫一個餘香滿口。我原以為這些名貴酒樓都是糊弄人的,沒成想還真有兩把刷子,普普通通一個粉做得跟麟肝鳳髓一樣。”
“可能這就是貴有貴的道理。要是你們還想吃,有空我再帶大夥兒去。”她毫不吝啬許諾。
琅羲淺笑了聲:“那塞北樓價格高昂,再去,怕不是将我們萋萋的私房錢要花光了。”
“那有甚麼,我……”話到嘴邊,她及時止損。
去隴道一事,她不敢相告于琅羲他們。雖然跟師叔崔妙常相比,琅羲三人對她已足夠寵溺,但此去隴道路途遙遠,幾近快到皇都建安成邊。
上千裡路程,而今周邊又不時有盜匪出沒,他們肯定不會讓她獨自一人冒險上路。
為了能得到硝石,她又非去不可。能順利離開觀内的最好方法,就是瞞着他們,等走了再說。
見她半天沒有下文,琅羲秀眉浮滿疑惑:“怎麼了,師妹?”
羽涅端起飯碗扒拉兩口:“嗐沒事,我意思是,等我攢夠了錢,再帶你們去塞北樓,把那些山珍海味再點一遍。”
阿悔聞言,比劃了下:“沒關系,師妹想去,小師兄帶你去。”
在觀中,每月崔妙常都會給每個人發些銀兩,多時多發,少時少發。
因而,他們每人手中都有點攢的閑錢。
沈家敗落後,琅羲每月會寄一些錢财回去,貼補家用。她手頭的錢,相比無父無母,不需要寄錢回家的羽涅跟阿悔二人來說,要少許多。
阿悔的錢基本全在自己手上,羽涅因為貪吃零嘴,崔妙常以她亂花錢為由,每月她的零用都會扣除一半,給她發一半。
扣除的錢,崔妙常都為她攢着。說道,等她日後要是想出去闖蕩,這些錢再給她。
羽涅開始還有些鬧騰,說她要買龍須酥茯苓餅,又要買燒賣,這點錢根本不夠。
最後她美滋滋能接受這個結果,隻是崔妙常平淡來了一句:“再鬧,全給你扣了。”
她賣乖一笑,連猶豫都沒有,更别提讨價還價,欣然接受。
阿悔說要她去塞北樓,羽涅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明眸善睐一笑:“還是得我小師兄,小師兄對我最好啦。”
她大聲誇贊着,說的阿悔俊俏的臉上泛着紅,頭埋低,隻顧吃飯。
阿悔性格腼腆,平常她們與他玩笑,他都會雙頰浮起紅暈,挺愛害羞的。
喝着清甜可口的湯水,羽涅半碗下肚,不禁想起離開觀中有半月之久的師叔崔妙常。
喃喃出聲:“也不知師叔跟那張師兄走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