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雖然在少年時素昧謀面,但傅若年也是傅振華和陳麗瑾的兒子,楚晔十分清楚,在這個家長大的,都一樣冷血。傅若年看起來固然溫柔,但獅子不咬人,不代表他沒有鋒利的爪牙。
某種程度上,溫和的人下狠手,才足夠緻命。
“那就走着瞧吧,”楚晔緩緩起身,似并不多麼在乎傅若年的威脅,甚至出于關心叮囑道,“就算要讓我付出代價,也得先養好身體。我等你出手。”
這一次,傅若年消失了太久。
林琅盡可能讓自己變得更忙,連原本能讓學生們當堂互相交換判的小測,都一概收上來統一檢查。春季開學該是各班學生和老師擺得最爛的一段時間,林琅卻像是打了雞血,每天忙前忙後,但凡能工作,絕對不閑着。
年級主任都忍不住說她,工作熱情過于高漲,不利于團結同事。
但林琅不敢停下來。
每次停止行動,大腦就會開始思考,情不自禁地想起傅若年。手機相冊裡的合影快被她盤包漿了,聊天記錄一條一條回翻,然後控制不住地,想打電話給他。
關于傅若年把楚惜一個人丢在急診部的憤怒漸漸消磨殆盡,她憋了一肚子的狠話也幾乎忘了個幹淨。
比起争執對錯,她最想得到他的消息。
醫院一别兩周後,林琅在禮拜四的下午收到了來自傅若年的信息。周四最後兩節課是學生們的興趣課,不需要班主任值班,辦公室的老師們早就踩着下課鈴早早溜走,辦公室裡隻剩下林琅一個人還在對着Excel表裡的名單登成績。
“封心鎖愛”這兩個星期,她甚至得和班上的語文課搶活幹。
連續忙碌一整天,她本就不如人意的眼神兒愈發岌岌可危,名單上的字天旋地轉,卷頭用紅筆标的分數也花成了一片。96分反反複複登成86,好不容易把數字寫對,定睛一瞧,學生名字又看串行了。
她洩憤似的把成績冊撇到一邊,鋒利的紙頁瞬間劃破手指,血珠點染在白紙邊緣,鍍下一道紅痕。
人不可能比這更倒黴了。
林琅如是勸自己,随便從抽屜裡拆出一片創可貼纏上。傷口不算淺,未經止血,創可貼上可愛的動畫圖案都被染成紅色,但她全然未曾注意到。
恍惚間,她瞥見辦公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起初還以為是看錯了。點下屏幕才确認,的确是一條消息發過來,聯系人顯示為傅若年。
傅若年沒直接打電話,大約是怕趕上她上課不方便接。他的文字依舊簡單明了:
“我想見你。”
下方配合一家餐廳的定位,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林琅幾乎想都沒想,抓起手機奪門而出,一路跑到操場上,被凜冽寒風凍透了血液,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連外套也沒顧上穿。
她看了一眼時間,四點半,晚高峰馬上開始。
算了,又凍不死。
她一咬牙,哆哆嗦嗦邊用軟件打車邊小跑出校門,踩着三環路擁堵前的最後十分鐘,抵達了傅若年訂的那家餐廳。
傅若年了解她的口味,不是燒烤就是火鍋,再不濟也是口味重的北方菜系,可這一回,他偏偏選在一家菜色清淡的粵菜館。林琅沒奔着吃飯來,也不計較這些,一進門便直奔兩人約好的包廂。
傅若年早在這裡等她,卻沒料到她來得這麼快。
包廂門被推開,兩人四目相對,皆被彼此吓了一跳。
“大冷天怎麼不穿外衣?”
“你臉色好難看。”
他們同時開口,林琅下意識擡手想觸碰他蒼白的臉頰,傅若年則先一步用厚實的羽絨服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