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終于應聲,在傅若年詫異的目光中轉過身,對林琅張開雙臂。
林琅當即露出笑容,小跑着奔向她,緊緊擁住她。
“芽芽,”林琅于她耳畔呢喃,“很幸運認識你,你是超厲害的人!”
Mia抿了抿唇瓣沒接話,林琅卻在放開她時,清楚地看到她眼圈泛着紅。不待她開口解釋,便自然替她解圍:
“我知道,迎風流淚。”
“對,”Mia連紙都沒來得及拿出來,就已斂去眸中隐隐淚光,故作無謂,“風太大,我去拿車了。”
“好,”林琅笑容未改,“那,明天見。”
她和傅若年站在原地目送Mia的背影消失于街角,這才并排走向停在對面的那輛“外國奇瑞”。
傅若年平日裡不是張揚的人,能開林肯絕不開庫裡南,今天來學校卻一反常态,不但開了這輛車,還明目張膽停在學校大門口。林琅猜到,或許這就是傅若年不想輸給楚晔的某種小心思,她沒多問,也不抗拒。
過馬路時,傅若年照例走在車來的那一側,牽着她的手,再彎腰幫她拉開車門。
雙休日的黃昏路況不錯,林琅挑了一家長春橋附近的重慶火鍋,坐在副駕捧着手機導航。
傅若年側目瞥了一眼她的表情,佯作不經意提起:
“Mia給你講她媽媽的事了?”
Mia的父母是在她十二歲那年離婚的。
她印象裡,媽媽很少回家,爸爸總是一個人承擔家裡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十歲的孩子連媽媽的樣子都記不清楚,那篇題為“我的媽媽”的作文,全班隻有她交了白卷。
她曾經哭着問過,媽媽到底在做什麼,可家裡人無一例外,全對她閉口不答。
直至十二歲那年,她被高年級的同學欺負,刮花了臉、扯破了衣服,爸爸一怒之下請假來學校理論,媽媽卻始終沒現身。爸爸說,已經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很快就回來。
而這個“很快”,是三個小時後的晚上九點。
客廳裡,父母的争執吵得她徹夜難眠。次日一早,這個家裡關于媽媽的一切全部消失,那個對她而言幾乎陌生的女人,仿佛從未來過這裡……
再後來,爸爸有了新家,媽媽還是很忙,她一個人在寄宿學校,每個月收到一筆充裕的生活費,卻再也沒了家。
決定出國留學前,一通電話打到她手機裡,通知她去見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她的媽媽。
她終于有機會仔細看清媽媽的樣子,記憶裡那道模糊的身影再度清晰,竟變成了太平間裡一具冰冷蒼白的軀殼。
印象中,那時她說了許多話,這些年的想念、怨恨、釋然……毫無保留。
唯獨,不曾喊過一聲媽媽。
她長大了,卻不快樂;她變好了,卻不幸福。
她考上了理想的院校,遇到了一個怦然心動的男孩,見過世上最美的風景,卻無人能分享喜悅。
那麼喜悅,也會黯淡無光。
“Mia媽媽犧牲的事,一直是她的心結,”傅若年歎了口氣,“為了工作放棄家庭,讓孩子承擔這一切後果,真的值得嗎?”
林琅鄭重坐直身子,轉頭望向他,正色道:
“若年,Mia和她的家人或許可以怨恨她的媽媽,但我們不行。我們能安安穩穩活着,是因為有很多像Mia媽媽這樣的人在默默付出和犧牲,他們都是很偉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