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職通知被尹喻釘在了宿舍門背後。
紙張邊緣已經卷曲,上面"心理評估未通過"的紅章像一道新鮮的傷口。
窗外,訓練場的探照燈掃過夜空,每隔七秒就會在他的床頭掠過一次,将星痕匕首的投影投在對面牆上——
一道扭曲的、如同月牙的陰影。
尹喻坐在床沿,機械地拆卸着配槍。零件在掌心排列成整齊的隊列,撞針、彈簧、導軌.....
.每個部件都擦得能照出他凹陷的臉頰。當探照燈第三次掃過時,他的手指突然懸在半空。
槍管内側有一道細微的劃痕——是言澈上次借用時留下的。
"你這握槍姿勢跟拿菜刀似的。"
記憶裡的聲音帶着笑意,月光色的異能紋路在言澈小臂上流動,"看好了,虎口要貼在這裡......"
金屬零件從指間滑落,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尹喻盯着自己顫抖的雙手,指甲縫裡還嵌着審訊室帶出來的血痂。
洗手間的水龍頭開到最大,水流沖刷着指關節的傷口,将淡紅色的漩渦卷入下水道。
鏡子裡的人讓他陌生。
亂發下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下巴上橫着一道結痂的傷口——
那是三天前在污水河裡被鋼筋劃破的。
最可怕的是嘴角,它竟然保持着自然放松的弧度,仿佛這具身體已經學會在主人崩潰時維持假象。
"尹隊長?"
敲門聲驚飛了窗外栖息的烏鴉。
尹喻抹了把臉,肌肉記憶先于意識調整好表情。
開門時,他的嘴角甚至挂上了标準的十五度微笑。
後勤部的女兵抱着一疊制服站在門口:"您...您的換洗衣物。"
她的視線飛快掃過房間——散落的彈匣、攤開的地圖、插着匕首的相框——最後定格在尹喻領口露出的繃帶上。
"放桌上就行。"
尹喻側身讓出通道,聲音平穩得像是從錄音機裡播出來的。
女孩放下衣物卻不肯走:"那個...總部說您需要心理輔導。周醫生她......"
"明天上午十點。"尹喻拿起水杯,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我記得日程。"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他反鎖上門,額頭抵在金屬門闆上。
探照燈又一次掃過房間,匕首的影子從月牙變成了扭曲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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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診療室散發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失去戰友的痛苦是正常的。"
周醫生的鋼筆在記錄本上輕輕敲擊,"重要的是承認這種情緒,而不是......"
尹喻的坐姿堪稱模範。
雙手放松地搭在膝頭,背部挺直但不僵硬,每隔五秒眨一次眼——
全是手冊上寫的"健康心理狀态體征"。他甚至精心計算了回答的間隔:"是的"(1.5秒停頓),"我明白"(配合輕微點頭),"謝謝建議"(嘴角上揚3秒)。
"您看起來适應得很好。"周醫生合上文件夾,"但我注意到,您從未提起言澈隊長的名字。"
窗外的梧桐樹上,一隻知更鳥正在啄食漿果。
尹喻的視線追随着鳥喙的起落,聲音輕得像羽毛:"提及逝者會影響團隊士氣。"
"可官方認定是MIA(戰鬥中失蹤),不是KIA(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