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有趙含羞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曾起身,顯得和周身同學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是高一開學的第一學期,蔣宇銘并沒有把所有同學都認下。此刻,他撓了撓自己不太聰明的腦袋,正準備過去提醒一下這個女孩時,卻被身邊的兄弟一把拉了回來,“别去,她身上髒。”
趙含羞身上穿着一件洗的發白,有些偏大的校服,單薄的校服垂在她纖細的背上,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物似的,而在校服一側還能見到幾個補丁。
蔣宇銘想不通,眼前的校服這麼幹淨,他們怎麼會睜着眼睛瞎說呢。
“我覺得她校服挺幹淨的。”蔣宇銘不滿地皺着眉頭,大踏步要走上前去,卻被兄弟們再次拉回來,“我說的不是她校服髒,而是她這個人髒!”
“胡說八道什麼!”
“真的!”他的兄弟挑着眉,偷瞄了趙含羞一眼,解釋道:“我跟她一個初中的,她媽是妓女,不知道跟哪個不三不四的男人懷的種生出了她,髒得很嘞!就連身上這件校服,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偷的,這麼不合身。”
男人嘴角咧出一抹捉弄人的壞笑,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巧整個教室都能聽到。
氣氛瞬間凝滞,像是被塞到了一個真空的塑料袋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劃過一抹不自然,看向趙含羞的眼神裡帶着一絲嫌棄與考究。
蔣宇銘一把将那男人推開,“李貴海,你踏馬犯什麼病呢!”被他推開的男人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麼幹,圓潤的後背撞在了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死胖子你幹啥!你是不是喜歡她!”李貴海疼的龇牙咧嘴,聲音轟然增大。
蔣宇銘憋紅了臉,氣憤地喘着粗氣:“誰踏馬喜歡她了,老子就是見不得你欺負人!”,還不等他有所動作,卻見一頭長發從他眼前飄過,一股清淡的洗衣粉味道毫無防備地鑽入他的鼻腔,充斥着他的整個大腦。
少女頗具靈性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背靠在牆上的李貴海,看的他心裡發慌,“看求看......”,李貴海話隻說了一半,另一半被他尖銳的痛喊聲所替代。
那是蔣宇銘第一次見到趙含羞的全臉,少女發亮的眼眸猶如夜空中照耀着光輝的月亮,溫柔而又堅韌,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用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筋綁在腦後。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像具好看的木偶人。但不知為何,蔣宇銘卻能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絲倔強。
……
此時的街道早已空無一人,蔣宇銘單手握在方向盤上,目光中倒映着前方紅綠燈斑駁的色彩。
身側的趙含羞依然在低頭看着資料,手裡的筆時不時在上面書寫勾畫。一縷發絲從她耳後滑落,遮擋住了她下颌分明的側臉。
“頭發剪短了。”蔣宇銘的聲音在車内突兀的出現,像是在一捧波瀾不驚的湖水裡投入一顆石子,掀起片片波痕。
趙含羞并沒有擡眼,隻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道:“短發方便。”
蔣宇銘眸中的顔色在聽到這句話後悄然散開,原本平順的眉頭猝然皺緊。
他記得趙含羞很喜歡自己的一頭長發,在高中的時候,甚至為了這頭長發和學校外面的女混混打過架,那時候的他并不能理解為什麼女生會因為頭發的事情打架。
“案子我看過了,本身并不難,隻看你掌握了多少證據。”趙含羞仰頭揉捏着發酸的脖頸輕聲道,目光低沉地看向一側飛速向後退去的景色。
墨城,這座她曾經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八年後,選擇再一次踏足。
白色路虎沿着狹窄的小道緩慢移動,道内四通八達,安在牆壁上的陽台擺放着幾盆幹枯的花盆,上面落着一層厚厚的積雪,路邊的白熾燈将四周照的通透。
蔣宇銘最終在較為寬闊的路邊一座平房前停下,趙含羞沉默地注視着平房上方立着的藍底白字牌子:亮晶晶小館。
“沒想到它還開着呢吧。”蔣宇銘将雙手放到嘴邊哈了一口氣,之後來回揉搓,看向亮晶晶小館的牌子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進去坐坐?”
趙含羞微抿着唇,側身拉開門把手站到車外,一陣寒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吹起了她黑漆漆的短發,幾粒雪花如風中落葉停在她好看的睫毛上。
刺眼的路燈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長,簡約的黑色高跟鞋在地上踏出富有節律的铛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