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謝栖攥着兩個硬币,找了個電話亭,按着紙條上的數字,撥通了電話。
他報了張靜安的名字等了一陣,聽筒裡就傳來起她那一貫柔和的聲音:“是謝栖嗎?”
“是我,張老師。”
“你現在有空是吧?”
“嗯。”
“那你去我辦公室吧,我一會兒就到,你還記得在哪吧?”
“三樓最靠東邊的一間。”
“對,我現在就過去。”
“好。”
挂了電話,謝栖騎上自行車往學校去。
今天是周日,校園裡空蕩蕩的,謝栖都記不起來自己上次來上課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上次月考的前一天,老師說要通知考試時間,讓他必須過來一趟。
兩天一共要考六科,他最後一門化學沒考。但最後總分還是挺高的,褚青去看了成績單,回來說他就算化學隻按及格的分算,那也能在年級裡占前二十了。
那天褚青睡覺前還一直趴在桌子上寫寫算算,謝栖催了他好幾遍,最後他拿着演算紙,說是他的這次的各科分數和名次,加上化學之後的。還有他前幾次考試的分數,算了個平均分出來。
“哥哥,你的成績雖然還是很好,但是跟你以前比退步了。”
“咚咚咚······”
“進來吧。”
謝栖推開門,張靜安正坐在辦公桌後,周日其他老師都不在,就她一個。大概因為不用上課的緣故,她長發沒紮起來,披散在肩頭,直到腰際。
“張老師。”
“坐吧。”
張靜安整理着手上的厚厚一摞東西,她耐心的把每一頁卷了的、折疊了的地方都鋪平,壓好,然後雙手遞給謝栖。
那是一本本練習冊和筆記本,還有成沓的試卷。
“拿着。”
謝栖還沒反應過來。低頭一看發現練習冊封面上寫着“初三備考拔高習題彙總”。
“前幾天我去找你們班主任趙老師了解了一下學習進度,其實你也沒落下多少,上學期末課就上完了,到現在一直在複習。”
“以你的水平,現在需要的是拔高。”
“這些筆記本是上屆的學生的,有錯題彙總和重難點知識點和題型,你拿回去好看看。”
“試卷是拔高用的,難度不小。”
她看着面前低頭盯着習題冊發呆的少年,屈起兩指叩了叩桌子,“謝栖?”
“謝謝。”謝栖回過神,“張老師······”
張靜安朝他笑笑,“不用謝。”
“其實你們趙老師也很擔心你,隻是她家裡寶寶還小,又有一個班的學生要顧着······”
“我明白,趙老師很好······是我的問題。”謝栖又垂下頭,盯着桌角看。
“我也跟她說你明白,我說謝栖是個好孩子,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對吧?”
謝栖對上她的眼神,咬住了後槽牙,重重點了下頭,“是。”
“其實不僅學習上,如果生活上有什麼難題,也可以跟我說。”張靜安這話說的很慢,像是在斟酌用詞,也像是在猶豫。
“家裡沒什麼事,其他的就不麻煩老師了。”謝栖看着她溫婉的眉眼,那種熟悉感再次襲上心頭,隻是他不敢多想,抱起厚厚一摞的東西道:“褚青還在家等着我,沒什麼事了的我就先回去了。”
“這些我一定會認真看的,謝謝張老師。”
“好······”看着他的急匆匆的背影,張靜安歎了口氣,她起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走廊空蕩蕩的,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張靜安回到自己桌前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小布包,右下角繡了兩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針腳細密,用線精緻。
她從夾層裡抽出張一寸黑白照片,上面是兩個女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坐在一起,笑得正開心。
張靜安摸着照片一角,眼眶漸漸紅了,她低低的開口道:“我應該怎麼做呢······”
尾音變成了含糊的親密呢喃,她哽咽着,落下一滴淚。
謝栖推開家門,沒人來撲他,他愣了一下,才抱着一摞書往屋裡走,發現衛生間的門關了。
“褚青?你在裡面?”
“哥哥!”褚青唰的拉開門,他正坐在一個矮闆凳上,手裡拿着個刷子,面前放着那個紅色的大盆,裡面泡着謝栖的鞋。
他刷的正起勁,手上都是泡沫,臉上也蹭了點,尤其是鼻尖的一點,跟個斑點狗似的。
“你幹嗎呢?”謝栖把書放在椅子上,卷起袖子走到褚青面前,兩手穿過他咯吱窩,把他從滿是水的衛生間裡拎了出來。
“給你刷鞋。”褚青皺了皺鼻尖,他臉上有點癢,伸手就想撓,但被謝栖攥住了手腕。
“别亂動,怎麼弄得一身都是。”謝栖去拿了個幹淨的毛巾,蓋在他臉上,來回擦了幾下。
“洗衣粉倒多了。”褚青縮了縮脖頸,試圖往後躲着謝栖粗暴的洗臉手法,但是沒躲開。
謝栖擦完了,順手捏了捏他的臉道:“笨的。”
“先在那泡一會兒,晚上就好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