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覺時,習慣抱着被子或者抱枕,如今懷裡的抱枕不見了,換成了淩無咎。
江躍鯉:……
身前柔軟被擠壓得變形,她瞪着近在咫尺的俊臉,内心咆哮:屋裡有那麼大一張床榻不睡,和她擠什麼!
不好好當人,當什麼抱枕!
她的眼神往上飄,看到了懸在額前的尖喙,烏鴉站在榻邊,俯視着她,它“聰明”的綠豆眼,咕噜噜地轉着,寫滿了“我懂我懂”的八卦神色。
江躍鯉:“……”
這蠢鳥八成是怕吵醒旁邊那位,不敢出聲,用翅膀尖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落地鶴燈投下暖黃的光暈,給烏鴉鍍了層金邊。
烏鴉翅膀在身前一劃,江躍鯉面前憑空出現兩面水波蕩漾的鏡子。
是記憶碎片。
進入回憶後,現實的時間不會流逝,隻是歸來時,位置會随夢中的移動而變動。
想起上次離開的場景,江躍鯉幾乎沒有猶豫,便擡起搭在淩無咎臂膀上的手,指尖觸碰到其中一面鏡子。
萬千星光散落,江躍鯉的長發在虛無中飛揚。當視線終于從混沌中聚焦時,她驚訝地發現,這次的環境竟與現世相差無幾。
萬千星輝如雨灑落,江躍鯉的長發在虛無中飛揚。當視線終于從混沌中聚焦時,她驚訝地發現——
這次的環境竟與現實世界中的相差無幾。
同樣的稱心軟榻,同樣的精緻鶴燈……隻是屋内陳設簡素了許多。沒有那些精緻的擺件,整個房間透着股清冷的意味,少了生活痕迹。
從靈韻峰過來時,她特意記了一下路線,她利落地從榻上翻身而起。
修為的提升讓魂體愈發輕盈,腳尖點地時,竟可以悠蕩蕩飄起來。
赤足掠過冰涼的地磚,江躍鯉像一縷遊魂般飄向門外。
日光下,廊下的紗燈的影子很淡,穿透她,落在青石磚上。
這一次,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幺蛾子。
從這那幾段記憶碎片來看,淩無咎過往的生活簡直壓抑得令人窒息。
宗門将他當作工具般驅使,日複一□□他做着不喜的事。親生母親看他的眼神充滿恐懼,甚至稱他為“怪物”。
靈韻峰的寝殿雖然華美,卻像個精緻的囚籠。他就像隻被拔去利爪的幼獸,痛苦、懵懂地困在那方寸之地。
江躍鯉輕歎。
在那樣環境中長大,沒養成個陰郁瘋魔的性子才真是奇迹。
上次不告而别後,淩無咎設下陣法想要困住她。對從未感受過溫暖的人來說,哪怕一點溫情,都值得用最極端的手段留住。
雖然她這溫情,隻是在他旁邊躺屍、聊天,最多便帶他叛逆了一回。
江躍鯉飄出後院,忽覺一陣清靈之氣撲面而來。
她循着靈力波動,穿過圍牆,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懸崖之間,雲海翻湧如雪浪。
仙樂萦繞,環佩叮當。
仙娥般的女修士披着雲霞般的絲帛,鬓發高挽,發間玉簪斜插,黛眉如遠山含煙,漫步于雲海之中,款款而行。
不時有仙人駕着法器掠過,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成群的白鶴翺鳴于雲翳之間,通體純白如新雪,無一點雜色,聲色清亮,穿透雲霄,在雲海中久久回蕩,宛如天籁之音。
數百年前,雲生聖子廢除了聖子之職,成為掌管靈氣的雲生道君,自靈韻峰搬出,高居栖夢崖。
栖夢崖平日裡終年被玄妙法意籠罩,靈力化作實質的屏障,尋常修者全然不可靠近。
隻是每月朔日,法意便會散去,屆時崖頂積蓄的至純靈氣,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此處靈氣至精至純,蘊含着天地間最本源的道韻。每逢這一日,修士們趨之若慕前來,在崖下凝神悟道。
偶爾山風撥開雲霧,還能望見那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淩于崖上。
不過,能得此等機緣的,都是修真界中身份不凡的人,需得到九霄天宗的允許。
雲海翻騰,一位白衣黑發仙人姿态慵懶,斜倚缥缈雲端上。墨色長發随風飛揚,素白衣袍泛起朦胧的銀輝,仿佛明月一朝化作了人形。
他的面容隐在光暈中,看不真切,唯有額間那點朱砂印記紅得驚心,像雪地裡綻開的一滴血。
這是……
雲生道君!
時隔百年,他終于再次現身了!
底下的修士掀起一陣激動,紛紛垂首,拱手而立,不敢正視于他,見他遲遲沒有動靜,不由紛紛擡起眼來。
隻見那仙人不知何時已坐直了身子,正垂眸望着一個方向,額間朱砂紅得刺目。
探究的視線刷刷射來,江躍鯉頭皮發麻。
江躍鯉:爺,别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