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錦衣男子疑惑地看向來人,“你是?”
“我是阿情的弟弟。”
錦衣男子恍然大悟:“阿情的弟弟?原來你便是李小滿!”
“正是在下。崔公子還是讓手下先将刀放下吧,我二哥前些時日還一直念叨着你,況且他鼻子靈敏的很,最厭惡嗅見血腥味。”
趙十未聽見二人究竟說了什麼,他也不關心。
他的笑容逐漸猙獰,他發誓這次非得将那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與那多管閑事的臭人全部剁成幾截,放幹了血,讓他們像蛆蟲一般蜷縮在地上,疼痛至死。
原本路邊湊了不少指指點點盲童的人或鬼,而諷刺的是,當他們看見趙十提着刀野蠻兇狠地走來,全部烏泱泱散了。
盲童似乎意識到将會發生什麼,朝蕭随雲小聲啜泣道:“公子,你将我放下吧……不然……他會連你也殺死的……”
蕭随雲阻止了他掙紮的動作,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向二人踉跄着走來的趙十,雙唇緊抿。
“趙十,回來。”是錦衣男子。
趙十一愣,可是斷手之仇蒙上心間的陰翳太深。他裝作不曾聽見,加快了步伐。
身後的錦衣男子冷笑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截雪白的長绫,長绫靈活地彎曲,像是一隻柔軟而溫順的白蛇纏上了正試圖落刀的趙十的脖子。
趙十心中一慌,知道少谷主真的動怒了,砍刀從手中滑落,而他轉身“撲騰”一聲栽倒在地。
“少…谷主……饒命……”
錦衣男子冷笑,絲毫不動搖,反而是将手中的長绫越纏越緊,牢固而嚴實地束縛着男子的脖頸。
男子的臉像是挑開蝦線後被煮熟的大蝦,他嘴一撇,眼白向上翻,口水順着嘴角滴落在那長绫上。
少谷主被惡心得心底作嘔,倏地松開了手,淌着水光的白绫被他嫌棄地一扔,砸在了趙十的臉上,
“你隻不過是我崔家的一隻狗,狗被狗咬了,哪怕想咬回去也得聽主子的。”
趙十雙手伏地,狼狽地趴在泥水裡,大口喘息着,
“屬下……明白了。”
見錦衣男子皺眉,幾乎還欲繼續折磨那男子,李小滿忍不住打斷道:
“崔公子,我二哥今天一早便出門了,出門前母親還與他念叨起了你。”
錦衣男子手一抖,掀起眼皮,一改折磨人時冷眼旁觀的态度,一雙黝黑的眸中流露出幾分雀躍,正是少年男子聽見心上人時心上的顫抖。
他迅速将惱人的趙十抛棄至腦後,難得有些羞怯。又忍不住問李小滿道:
“阿情…他說了我什麼?”
“崔公子,你應當也知曉……我二哥素來是一個内斂含蓄之人,”
“他哪怕喜歡誰,傾慕誰,都不會宣之于口,隻會默默掩藏與心中。可是……我想他既然答應母親同你在醉仙樓用飯,大抵也是對你有意的。”
崔公子喜上眉梢:“此話當真?”
李小滿瞥了一眼四周,見蕭随雲與小童的身影已然消失。他壓低了聲音,詭谲地朝崔公子一笑:
“當真。”
“不過,你應當更主動一些。”
另一邊。
蕭随雲手忙腳亂地摟抱住小童,二人踏着風一般逃出這個是非之地。他不禁撫着小童細弱而柔嫩的脖頸,像是在撫摸着一隻羸弱不堪的小獸。
沒有人關心小童的命運。
對于那樣的世家大族而言,摧殘折磨一條人命如同捏死一隻蝼蟻一般簡單。是否命懸一線,往往取決于他們的嬉笑怒罵之中。
“大哥哥,謝謝你。”
“不客氣。”
“大哥哥,這魂夢草就送給你了。”
話畢,小童便主動從蕭随雲臂彎中掙脫開來,細瘦的肩膀無力地垂下,兩道秀氣的長眉落滿哀愁地向下撇着,
“大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不曾割下他的手指……”
蕭随雲蹲下,試圖打斷他:
“不要總是将錯誤歸結于自己身上,你沒有錯,若是他不曾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會割下他的手指。”
“也不要聽身旁的人說了什麼,隻要你不愧對于自己這顆心便好。”
小童似乎聽懂了,他歪歪頭,眼眶中盈出了淚,懦弱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微弱的哭腔,“謝謝……”
蕭随雲試圖從荷包中掏出影子,隻是一扭頭,那小童已然不見蹤影了。
他用粗糙的指腹觸上柔弱的花苞,心想人命可抵不上草木,真是賤啊。
略一恍神。
第一聲激昂的雞鳴聲拉開了晨曦的序幕。
前一刻還人聲熙然的鬼市早已蕩然無存,幽燈滅了,隻剩下寂寥的風席卷在空蕩蕩的青石闆上。
一雙冰冷的手搭上了蕭随雲的肩。
蕭随雲看見來人,詫異道:“小滿!”
李小滿瞥向他手中緊緊攥住的那束點綴着鵝黃色花苞的小花,“蕭大哥獨自一人來到鬼市,是為了尋這魂夢草嗎?”
蕭随雲掩飾道:“也不全是,這是那小童走後贈予我的。”
“小滿,适才真是多謝你了。”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