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一走,她和宋春景相顧無言。
“咳咳咳……”
她身體還沒有大好,冷不丁被風一吹,便劇烈咳嗽起來。
“姐,你沒事吧。”
宋春景連忙扶着他進了府,高聲呼喊着:“爹,姐回來了!”
她幾乎剛進院子,便看見瘦了很多的宋縣丞邁着急匆匆的步子跑了過來,望着她的眼神不複往日的冷漠,反而充滿了關心。
思及兩人反應,宋春遲心下一歎。
遲來的關心,終究是晚了。
但她還是沒有拒絕,畢竟她已經無處可去。
她回到了自己房間,裡面的布置已經煥然一新。
可見二人的用心和迷途知返。
“姐,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
宋春景不敢看她,悄聲關上了門。
他動作小心極了,似乎生怕她生氣。
中途牛嬸也過來看她,拍着她的手腕,替二人說好話。
“如今一切已經過去了,你爹和你弟弟知道錯了,我知道阿遲你心裡有怨氣,可是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像這樣的話,牛嬸還說了很多很多。
她也不知宋春遲聽進去了沒有,日複一日的說着,直到宋春遲輕輕點頭,她才大喜過望,誇贊她是好孩子。
經過這些時日,宋縣丞和宋春景的精心照顧,宋春遲明顯感覺到自己身子已經好全了,也明顯感受到這句身體,或者說原身遺留的情緒慢慢轉化了。
若是一開始,原身對于宋縣丞和宋春景兩人是恨的話,如今已然和解。甚至,還在腦海中影響着宋春遲同兩人友好相處。
“姐,我今天熬了綠豆沙,你吃吃?”
宋春遲見宋春景這番小心翼翼的模樣,再次歎了口氣,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接過綠豆沙,小口吃着。
果然,宋春遲臉上露出狗狗似的笑容。
看得宋春遲隻想搖頭。
“姐,你喜歡,那我再去給你捯饬一份綠豆糕出來,早上還剩下不少綠豆。”
宋春遲點頭,揚手送他離去。
好不容易能夠獨自一人安靜安靜,門外便傳來一道柔弱女聲。
“阿遲,你在家嗎?”
柳如煙哀哀切切地走進來,捏着帕子,時不時往眼角擦淚,說些她對不住自己的話。
言下之意,是有要事要求她。
宋春遲本想把人趕走,轉念一想,她好像還沒有幫原身出了被搶未婚夫的惡氣。
既然如此。
宋春遲配合着柳如煙,表示自己理解,然後悄悄從她手中抽出手,佯裝很難受地說:“事已至此,我能怎麼辦呢?如煙,你畢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柳如煙聽聞,眼前一亮,急忙說道:“阿遲,方郎他們家看不上我,說我身無分文配不上他們兒子。可是我和方郎是真心相愛的啊!”
“可是我也沒錢啊!”
“阿遲,你不是還有你攢的嫁妝嗎?”
宋春遲想到早就被她花完的嫁妝,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她糾結道:
“可是如煙,那是我給自己攢的嫁妝啊,我與你再怎麼要好,這嫁妝……”
宋春遲一臉為難,眼神卻直愣愣盯着柳如煙。
柳如煙當即跪下來,朝着宋春遲哭訴道:“阿遲,你就幫幫我吧!”
說着,還連連磕了好幾個頭。
宋春遲偏了偏身子,露出身後的窗子來,那窗子後是一個豬栅欄。
隔壁的牛嬸家裡養了好幾頭又肥又臭的豬。
這會兒,那些豬正高昂着頭,哼唧唧地往欄外看。
這一擡頭,一低頭,柳如煙正好磕對豬了。
她按下嘴裡的笑意,好半天才扶起柳如煙,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的嫁妝我放在隔壁嬸子家的豬欄裡了,你知道的我家那個弟弟天天盯我盯得緊……”
“是嗎?”
柳如煙眼裡閃過懷疑,試探道:“阿遲你是半點不怨我嗎?”
宋春遲聽聞,袖中的小手當即狠捏一把大腿,疼的她立馬眼淚珠子掉不停。
“如煙,我怎麼不怨呢?可是一想到是你,我就是再大的怨氣也沒了,畢竟小時候除了你也沒人願意分我糖吃了。”
呸,才不是。
原身小時候吃到的糖都是領居家牛嬸給的,隻不過被柳如煙昧下來,自己拿了這些人情。
“難為阿遲你記着了,既然如此你好好歇歇吧。我這會兒還有些事,就不寬慰你了。”
說罷,柳如煙匆匆離去。
宋春遲立馬止住眼淚,在櫃子裡找出一個袋子,又從屋外面撿了些碎石頭裝進去。
她掂了掂銀袋子的重量,滿意一下。
然後她慢慢走到豬栅欄處,找準時機,一下子扔到了豬屁股後面,好巧不巧,剛剛卡在石頭縫隙裡。
栅欄裡的豬擠來擠去,沒一會兒銀袋子就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的樣貌了,仿佛與壘起來的石頭牆融為一體,不仔細找壓根看不到銀袋子。
她端坐在窗戶口,靜靜等着柳如煙的大戲開幕。
果然不出她所料,甚至精彩。
一向以嬌弱示人的柳如煙為了闖進牛嬸家的豬圈,居然一把推倒牛嬸,撅着個大屁股就埋進了豬栅欄裡。
一頓雞飛蛋打。
最後柳如煙捂着嘴巴,低着頭,抱着銀袋子跑了出去。
路上,跑得太急,還摔了一跤,頭頂上的發髻歪成一團,活脫脫一個瘋子。
還是一個身帶異味的瘋子。
直到牛嬸一家人拿着掃帚,把柳如煙趕走。
宋春遲才收回了視線。
她拍拍雙手,換了身鵝黃色的衣裙,準備再去集市打聽打聽,看近日還有沒有商隊能路過雲州的。
這些日子在縣丞府已經待太久了,雖然她與原身家庭目前看似能夠和諧相處。
可是她心裡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她有家人的,宋縣丞跟宋春景是原身的家人,不是她自己的。
可惜,她在集市打探了許久,近日都沒有去雲州的商隊。
反倒遇上了外出的江挽生。
“宋姑娘好久不見啊。”
江挽生笑着跟她打招呼,半句沒提牽機藥一事。
反而對着她噓寒問暖。
他這般模樣,讓宋春遲愈發心生懷疑,于是她主動開口:“我帶江大人去拿藥吧。”
誰知江挽生卻拒絕了,他擺擺手:“挽生過去不知宋姑娘大恩,對宋姑娘多有叨擾,還望宋姑娘海涵。”
“什麼?”
“挽生想要向宋姑娘讨要一個人。”
“誰?”
聽完江挽生說的名字,宋春遲大驚,隻覺世界真小。
但她思慮片刻,還是沒有立刻答應。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江挽生向她讨要的人居然是雲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