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燈光昏暗,隻有盡頭的一盞老式路燈在閃,光影一明一滅,像極了一隻奄奄一息的眼睛。
幾個女生圍着一個人,那人被堵在牆角,頭發亂了,手背上有擦傷的血痕。
林黎認出來,那是許梓晗。
她的臉被打得發紅,嘴角挂着一絲血迹,眼神卻倔強得發狠,咬着牙一聲不吭。
那幾個女混混正罵得難聽:“搶我男人你也配?七中的怎麼着啊?披着一張臉皮就能當婊子了嗎?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你?”
林黎站在巷口,一時竟有點恍神。
她本想提腳繞過去,告訴自己這不是自己的事。可腳步剛擡起,卻又重重落下。
昏黃路燈下,那一幕太過刺眼,像某種早已埋進回憶深處的東西被人粗暴揭開。
林黎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時候她們還在初中,她、江語星和許梓晗常常一起放學回家,三個人并排走在夏天蒸騰的熱浪裡,買同一款口味的冰粉,搶着說新出的八卦。
許梓晗總是溫聲細語的,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喜歡跟在她們後面,小心翼翼又讨喜。那時候的她,看上去是那麼柔和、貼心,就像那種不會讓人讨厭的女孩子。
可後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梓晗主動淡出了她們的友誼圈。
她不再一起吃飯,不再出現在聚會裡,甚至開始在背後對别人說林黎的壞話——什麼仗着家裡有錢目中無人,什麼表面冷淡其實心機深沉。
那些刺耳的風言風語,有一天,隔着教室的玻璃門,被林黎親耳聽見了。
那一刻,林黎覺得自己的耐心被消磨得幹幹淨淨。友情這東西,一旦有了裂縫,就再也補不回來。
林黎原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此刻,看着那個被扇了好幾巴掌卻倔強不肯哭的身影,她的心還是沒由來地一沉。
再不是朋友,也無法眼睜睜看着她被羞辱至此。林黎深吸一口氣,走進那片昏黃的光裡。
“許梓晗。”她叫了她一聲。
被罵得渾身發抖的許梓晗擡起頭,眼神裡先是詫異,然後迅速皺起眉,“……你怎麼在這?你滾!别多管閑事!”
“喲,又來一個賤貨?”其中一個染着藍頭發的女混混眯起眼,審視地從林黎的校服掃到她的腿,“這年頭當小三還組團是吧?一個兩個都賤得不行。”
林黎臉上沒什麼表情,提起手機的110界面,語氣也平靜得近乎冷漠:“我已經報警了。”
三個女混混怔了一下,顯然有些慌神。那個領頭的咬了咬牙,惡狠狠地說:“那就趁警察來之前,把你這個多管閑事的也揍一頓!”
話音剛落,那人就擡起手想沖她沖過來。
下一秒,一個瘦削的身影突然撲了上來,狠狠擋在了林黎面前。
“有事沖我來!”許梓晗的聲音不大,卻帶着撕裂般的嘶啞,“她和這事一點關系都沒有,讓她走。”
許梓晗背對着林黎,擋得死死的,連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可她沒有退,也沒有逃。
林黎怔住了。
許梓晗的肩在燈光下顫着,那件白色校服髒得不像話,臉上還挂着未幹的血。
風吹起她們的校服衣角,林黎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低聲說:“一會兒警察就來了。”
許梓晗聽到這句,肩膀明顯一顫,過了幾秒才輕聲罵了一句:“林黎你是不是有病,我讓你管我的閑事了嗎……”
可罵着罵着,聲音卻啞了下去。
林黎才剛拉住許梓晗的手臂,那幾個女混混就不依不饒地圍了上來。染着藍頭發的領頭女孩咬着口香糖,眼裡滿是戲谑與惡毒。
“你以為她護着你就清白了?”她冷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許梓晗,尖聲說,“這女人搶我表姐男朋友,明知道人家是一對,還上趕着貼上去,真當自己是個寶了?賤得不行。”
另一個女生也跟着附和:“聽說還是什麼七中的校花?臉倒是有一張,做的事可比我們還髒。”
許梓晗緊咬着唇,死死擋在林黎前面身體忍不住顫抖,指甲都快嵌進掌心。
林黎剛想開口,那女混混一把推了許梓晗一把,擡起手就要動手——
“住手!不準動!”
一聲厲喝響起,伴随着警笛聲的逼近,幾道強光照進了昏黃的小巷,刺眼得讓人下意識擡手遮擋。
幾名警察快步沖了進來,為首的是個女警,目光如刀,冷冷掃了一圈:“全都站住,不準動!”
幾個女混混臉色一變,轉頭就想跑,卻被身手利落的男警一一扣住手腕,制服在地上。藍頭發的女生還想掙紮,嘴裡罵罵咧咧:“她們兩個才是賤——”
啪!
警察掏出手铐冷聲道:“嘴再不幹淨,直接加個侮辱他人罪上去。”
很快,五個女孩就被帶進了派出所。
警局的燈光冷白刺眼,空氣中飄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抱着書包,身上的校服沾了點灰,但她坐姿依舊端正,眼神清澈。
這時,走進來一名身材利落的女警,眉眼溫和,一眼就認出了林黎。
“林黎?怎麼是你?”女警驚訝地走過來,“你媽上回我送過來的雞湯罐子我還沒送過去呢,這孩子,從小懂事,連打個架都不舍得出聲的,怎麼可能參與校園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