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安靜,隻有馬蹄踩在地上的鈍響和風聲。我本來很喜歡騎馬,尤其是在這種安靜的時刻,能讓我徹底放松。
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還有一個小病秧子抱着我,粘在我背後,像貼了層溫熱的霧氣。
顧清玉環着我的腰,呼吸細細的,貼在我後頸,好像陷入了什麼回憶。
“哥哥。”
“又怎麼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在歎氣。
“小時候我在醫院住院的時候……最怕晚上了。”
我眉心微動,卻沒回頭。确實,顧清玉小時候每到晚上都要開着小台燈,不然就哭,除非我在他旁邊,或者我抱着他。
他在醫院那三年是怎麼過的……我不太敢想。
“那個時候,爸媽總是太忙了,隻有你會每天晚上來醫院看我。”他說得慢,帶着點被壓低的鼻音,“有一天我發燒得特别厲害,迷迷糊糊醒來,看到你趴在床邊睡着了。”
我喉嚨像被什麼輕輕勒了一下。顧清玉說得沒錯,那段時間他的病很嚴重,幾乎每天都要輸液、打針、燒到抽搐。爸媽太忙,基本上都是我在照顧他。
可那時我也沒覺得委屈,隻是單純地覺得,我是他哥哥。
“我那時候好高興啊……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他聲音輕極了,像是怕我聽見,又像是怕我聽不見,“結果你還在我床頭放了青提味的糖。”
“那是護士給你的。”我低聲說,明知道不是,卻不想讓他知道是我。
“不是,是你。”他語氣溫溫的,“我認得出來。那是你每天背我去打針之後,也會給我買的糖。你以為我小,就什麼都不記得?”
我咬緊後槽牙,沒說話。
他又開口,語氣比剛才更輕:“哥哥你以前好溫柔。”
他輕輕蹭了蹭我背,像一隻小獸在撒嬌,“我有一次發燒哭得厲害,你一邊給我擦汗一邊哄我,說‘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滑雪。’”
我指尖微顫。
我記得那天我還特别高興地去跟媽媽說,結果她沒好氣地罵我昧良心,說我腦袋蠢,弟弟都病得這麼重了還想滑雪。
“你還記得嗎?”
我沉默了兩秒,低聲應了一句:“……記得。”
“那你為什麼現在不理我了?”
他這一句幾乎是貼着我背問出來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要把人心剖開一點,塞進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顧清玉住院那三年,我一次都沒去看過他,也沒發短信、沒聊過天。也許是因為爸媽總去看他,我覺得被忽略了;也許是因為……我真的嫉妒他。
我猛地勒了下缰繩。
“顧清玉。”
“嗯。”
“你再說這些話,我真的會停馬,把你丢下去。”
“那哥哥也得先舍得松手。”他在我耳邊輕輕一笑,“哥哥現在,可還是讓我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