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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無使霜露沾人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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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黃飛虎的落腳點,姬發疾馳回城。他光顧着想以後,沒注意道路兩旁的山丘已發生了什麼變化。

兩小時後,他帶着精心挑選的兩隻書包回家,邁進家門的前一秒,驚覺小院裡疏于照料的花草樹木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他湊近樹枝,見那枯黃的外皮下隆起一個個活潑的鼓包,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揭開枯槁且粗糙的皮,而後萌發,好去擁抱那倏忽而至的春。

退幾步再看,那樹幹的脈絡已經惹上了欣快的翠綠。即便偶爾被風沙彎折,卻也不見頹敗。大風過後,它再度挺直,比從前更見舒展,孜孜不倦地朝來往行人招搖手臂。

姬發看看表,又轉身看天。

就在昨日,這個時間的天色已經被一片蒼涼的黑沉吞沒。二十四小時轉眼逝去,天邊又見夕陽。

最西邊的一線蒼穹,依稀殘存一絲金紅的暮色,它留戀着、徜徉着,遲遲不肯離去。

原來冬至早已過去了。

他把提着書包的手背在身後,進了屋,小崽們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快地迎接他,讓他一腔展示驚喜的心情落了空。晚飯倒是很香,阿姨端着一摞碗筷出來,小聲說:“老師還沒下課。”

書房門沒關嚴,壓着條縫。姬發悄悄從門縫往裡看。

姬虞眼睛賊亮,一下發現了他,對着門縫喊出聲:“爸爸!”

姬發絲毫沒有偷聽被抓包的心虛,大大方方進了書房,跟老師打了個招呼,便坐在一邊旁聽。等課上完,他神神秘秘地告訴小朋友們,客廳有他藏起來的驚喜。

小孩們雀躍着跑去客廳。

打發走兩個小的,他和老師聊了幾句。

之前姬發拜托她聯系了學校和班級,這段時間都定下來了。

明年過年晚,還有兩個月才放寒假。翻過年,姬誦就是七歲的孩子,姬虞小他一歲半,入夏才到六歲。伯邑考不在以後,倆小孩一直在家學習,姬誦不得不從一年級起步。老師說,姬誦很聰明,要是學得好,可以申請跳級。

姬虞正好處在一年級的學齡,隻按部就班地上學即可。老師看出姬發不放心,告訴他,要是不放心,寒假前也可以上學前班,也方便适應學校環境。

姬發左思右想,重拾幼兒教育典籍,熬了兩個大夜看完,又從公司茶水間固定時間段的育兒頻道偷學心得,最終得出解決方案——帶去學校一圈,讓他們自己選。

姬誦早就是能照顧弟弟的小大人了,他更關心跳級的條件。理由是,他不想做班裡個子最高的孩子,座位會被迫調在後排。

姬虞堅決不去學前班,他言之鑿鑿,堅決不和那些挂着鼻涕不擦的小朋友為伍。

“他們太惡心了。”他批判道。

上課時間,操場上沒其他學生。姬發嘲笑小兒子:“你一年到頭少哭鼻子啦?把你流的鼻涕收起來做膠水,夠你用一學期!”

姬虞狠狠踩了他爸一腳,怕挨巴掌,火速躲他哥哥身後去了。

姬誦擋在弟弟身前,義正詞嚴道:“爸爸,您是大人,怎麼能跟小孩計較?”

領他們參觀的教務處老師是姬家那位家教老師的好友,這會被一家子活寶逗得合不攏嘴。

“咳,”姬發重新端起大人的威嚴,“您見笑了,我們繼續吧。”

學校有教學樓、兒童商超和占地很大的操場,地上鋪着特殊的軟材料,整個學校塗抹着亮眼的彩虹色,牆壁描着活靈活現的卡通小動物。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拽住兩個娃,比拽住兩隻蓄力爆沖的大體型狗狗還累。

午休由學校統一配發餐食。最重要的是,地處人流龐大、崗哨集中的市中心,有專門設置在學校不遠處的警崗。學校有先進的安保系統和完善的安全管理流程,以家長接送孩子這件小事為例,接送人員必須經過人臉驗證,方能經安檢後進入等候區。等候區有防暴安全員監督,老師會親自将小孩交到家長的手裡。

姬發心裡清楚,這所學校是本地安全程度最高的一所學校了,但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觀察校園環境,試圖挖掘出每一個可能的風險點。

世界上何曾有百分之百的安全?隻有意外,百分之百會發生。不一定是現在,曾經發生過但無人察覺的事故有大把——未來,也許是下一秒,它就會猝不及防地出現。

他甚至卑劣地期待,他能從這所學校找出一個潛在的危險,這樣他就能坦蕩的違背自己的諾言,接着他就能帶孩子們回家,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們,這裡也不安全,你們再堅持一段時間,爸爸一定會打跑惡龍,讓你們安全上學。

但小崽們的老師考慮得未免太過周全了——她找到的這所學校,防護極為完善,姬發無法從中挑出一丁點瑕疵。

他親口答應送小孩們上學的,萬事俱備,躲也躲不掉。姬發掌管理智的那部分頭腦重回高地,他領着崽子們辦好手續,順利定下了入學時間。

開車回家的時候,他後知後覺地感到失落,自己終究失去了剝奪孩子們自由的機會——哪怕打的是愛護的旗号。

他鄙夷自己内心深處的控制欲。

崽子們很喜歡他買給他們的書包。上學前一天,他們左摸摸、右看看,一個個不肯撒手,差點要背着書包去睡覺。

姬虞扯着破鑼嗓子唱:“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書包上學堂——”

姬發捂住他的嘴,頭痛欲裂。

哥哥精通鋼琴和大提琴,自己也會彈吉他、還當過學校樂隊主唱……這孩子唱歌怎麼跑調跑成這樣?!

他招呼姬誦帶弟弟回去睡覺,大兒子背着書包、對着穿衣鏡孤芳自賞,理都不帶理他的。

姬發忍無可忍,一手一個,蠻力鎮壓。

“我再問一遍,每天上學和放學要注意什麼?”

“早上必須爸爸送,晚上必須爸爸接。爸爸有事不能接,要……”

“要一起出校門,找到穿黃色衣服的保镖叔叔,對上口令,看清楚車屁股上鐵牌牌的号碼,才能跟着走!”

姬發摸摸毛乎乎的兩個小腦瓜:“回答正确!明天晚飯吃拔絲地瓜。現在,都給我去睡覺。”

哪怕躺在床上,姬虞也不老實,一會兒蒙着被子,一會掀開,嘎嘎傻樂。姬誦快煩死自己弟弟,打了他屁股一巴掌,姬虞不幹了,扯開嗓子亂号。一家子徹底睡不成,鬧騰到後半夜,鬧得親爹挂上一對碩大的黑眼圈,還被下屬暗地裡恥笑。

太颠啧啧搖頭:“當爸爸難,當單親爸爸啊……難上加難!”

辛甲正出神,沒空搭理他臭貧。

呂公望戳他一指頭:“想什麼呢?”

“我是想起……你們記不記得,有一次,小誦夜裡發高燒,姜總專門在西岐多留了兩天幫忙?”

怎麼能記不得?他們在姬家老宅湊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房門一開,老大抱着孩子、姜文煥提着兜子,兩人一塊進屋。除了親自送姜總到醫院的辛甲,其餘人還以為自己大白天在做夢。

“快三年了,他一個人領着兩個孩子……也該有個搭夥的。”

太颠還沒咂摸出裡頭的話音,呂公望先瞪大了眼。

“你意思是……”

看到他的反應,太颠突然心領神會。

他立馬奓毛:“你瘋了是不是!死的是誰?他為了什麼死的?老大是為了誰才走到這一步的?你全忘啦!”

辛甲抹了把臉:“你們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

說過的話是潑出去的水,曬幹也留着痕。盡管無人再提,但他們不約而同地思考起同一個問題:姬發如今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解開殷商挾制下西岐的困境,更是要讓殷壽償清欠下的命債。

複仇這一道冷掉的佳肴,飨盡了賓客,剩下的隻有利益勾連的殘渣。合衆者就此謝幕,粉墨退卻,在台下暴露出千奇百怪的真容。

姬發曾宣告,他要繼承兩任董事長的遺志,帶着西岐走下去。老姬董十年前承諾,要打通糧食産業的各個環節、讓這份産業真正惠及百姓,衆人都為之心潮湧動。冷靜以後,他們不得不直面殷商的強大,直面這宏圖雄心的“不可能”。

時至今日,殷商在他們多年運作下舉步維艱,西岐上下一氣,這份願景似乎不再遙遠。

然而……

然而,這龐大産業的年輕領導人——他們共同的生死之交,是否考慮過自己的将來?

他不在乎自己的将來,姜文煥也不在乎?

姜老闆其人,不顯山也不露水,他們三個一緻對外,給所有不是西岐的人打上“人品一般”的标簽。姜文煥一開始表現得目的性太強,在他們眼裡,他完全是不敢出頭、才來借姬發的刀,報個殺父之仇都報得畏畏縮縮,膽子忒小,故而有些不屑于他。

一年一年過去,交情深了,他們漸漸曉得些内情,知道姜文煥幾乎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就為了姬發挑頭劈開的這條路。

這絕非尋常情誼。

莫非他真的甘心……甘心在萬事平息後,兩廂裡的情分重又塵歸塵、土歸土嗎?

這是家事,論情論理,都不該由他們插話。然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他們是打心底裡希望姬發能一如既往,長久地、平安地……引導他們所有人,走完這雄關漫道。

三個大男人心事重重,飯也沒扒幾口,就被姬發叫進辦公室。

一進門,三人接住劈頭蓋臉扔來大紅包,磚頭似的,砸得手疼。

“年底了,今年也給兄弟們找了不少事,一點心意。”姬發笑吟吟道,“知道你們忙,提醒一下,回去記得交自評表,别忘記催催手底下的人寫總結報告。公司明年一月中旬做年終考評,評估成績跟獎金挂鈎。”

“……”呂公望捏了捏紅包,“時間過得真快。”

光陰似箭催人老,他們直奔不惑之年,不得回頭。奔波一年又一年,幾多如梭日月,空臨東流水?

辛甲掂掂紅包:“老闆大氣。”

“客氣。”姬發大手一揮,“過年還是來我這兒吧,阿姨要回老家,你們不在,沒人包餃子。”

即使西岐的生意被殷商攪黃不少,即使兩邊年關前還在扯頭花,年還是熱熱鬧鬧地來了。

大年三十晚上,爆竹聲噼裡啪啦,驚走千家萬戶的陰雲愁怨。

三個老朋友——三個趁手的苦力,因為阿姨回老家,被姬發征召來幹活。三人擠在姬家的大廚房裡,擀皮的擀皮兒、剁餡的剁餡兒,分工明确。

姬總因包餃子手藝太次,被剝奪餃子生産權,趕到客廳,陪小朋友們觀看少兒頻道新年特輯。

姬虞拉他袖子:“爸爸,你看!你快看動畫片呀!”

姬發抓住小兒子肉乎乎亂抓的手:“爸爸發個拜年短信。”

他給他在這世上所剩無幾的親朋好友們挨個發了新年祝福。

回信陸陸續續地來了。

姜文煥的回複時間比其他人略晚一些,姬發回一位遠房叔叔的消息時,姜文煥的信息從通知欄彈了出來——

『謝謝,也祝你新年快樂。』

言簡意赅,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姬發扯扯嘴角。

誠然,他發的一長條吉祥話太過冠冕堂皇,可姜文煥居然不按他的算盤走,既不多聊近況,也不問他好,他也沒法順理成章地切入他真正想聊的話題。

他想問問東魯有沒有什麼難處,他能幫上忙的。

春節前兩個月,西岐與殷商分别發布财報,借此搏大衆眼球,高調地纏鬥了一段時間。姬發自然而然曉得,殷壽逼迫東魯協助殷商周轉,企業積澱的不斷消耗,令姜文煥的處境舉步維艱。

姜總其人太雙标。去年在安陽,他幾次陰陽怪氣地責備姬發獨來獨往。輪到他服軟,他又變成隻鋸嘴葫蘆了。

想多了真是生氣。

他搖搖頭,不行,大過年生氣不好。

姬發不回他信息,也不再想他的事。他點開一個新的消息欄,問候遠在安陽的聞仲和鄧婵玉。

收到消息時,聞仲正同家人和老朋友們過年。他看了眼,未作回複。

他活了快九十年,人與事都如過眼雲煙。關于姬發這小夥子,他記住的倒是多一些——他親兄長的死亡報告,也曾呈在他的案頭。

他記得這年輕人的眼,像燒着兩爐火,提到殷壽,會燒得更旺。毛頭小子自不量力,跟他耍滑頭,在他問到消息出處時,青年人東拉西扯,說自己曾在殷壽處任職,知道得多。

他當即拆穿了這番說辭:“我回國的消息呢?”

年輕人無懼也無畏,直視他的雙眼,說:“我有我自己的辦法,這是我安身立命之本,不能外洩。您見諒。”

他警告姬發,不要妄想毀掉或吞并殷商,姬發給了他保證。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西岐的分寸确實把握得很好。但凡涉及殷商私事,他不是假裝不知道,就是不插手。

昏暗狹小的病房内,隔着一甲子年歲的新、舊兩代,借迷霧叢生的言辭遮掩,達成一個幼稚的盟約。

與表現出的多疑和抵觸不同,聞仲實際對此樂見其成。

他老了,這世道終究要落在年輕人的手裡。他的養女鄧婵玉是這裡的生面孔,她可以借此事滲透進殷商;再之後,她就能接手安陽的事業,與她同輩的姬發會是她得力的人脈。

姬發也沒有讓他失望,他的仁善很像他的父親,可能也像他的哥哥。

聞仲很樂意順手推他們一把。

他招鄧婵玉到身邊:“都拜過年了?”

“都拜過了。”

“西岐呢?”

鄧婵玉恭敬回答:“也拜過了,拜年禮比别人的多一張酒店會員卡。”

“嗯?”會員卡又是什麼說法?

“他在旅遊網站上給咱們的酒店寫了千字點評,說入住體驗極佳,非常适合懷念過去。他說自助餐特别好,吃了還想吃,下回還來。”

聞仲沉默了一下,含蓄評道:“還挺活潑。”

不光是安陽,岐山裡的家家戶戶也都熱熱鬧鬧的,城裡四處飄香,連張貼的“福”字都格外惹眼。

姬家也是一樣。

幾個大男人活計做得麻利,入夜前,餃子便上了桌。這次的比往年要豐盛,餃子包了三種餡——大肉、三鮮和韭菜雞蛋。還有魚、蝦和各式大餐。

小朋友們開心極了,嘴巴也甜得很,一口一個“叔叔好帥”“叔叔真能幹”,哄得三個光棍暈頭轉向。

衆人入座後,姬發提了一杯。

“祝大家新春大吉,年年歲歲,紅紅火火。”

大家一起舉杯,小孩們也跳起來,學着大人幹了果汁。

姬發又倒了兩杯酒,舉向窗外一輪明月,灑在地上。

客廳的電視機放着晚會節目,吵吵嚷嚷的,就餃子吃正好。盤子掃光,外邊炸開鞭炮聲,先是零散的幾戶人家,一排一排的門戶陸陸續續接上,此起彼伏。

姬發叫所有人去放花炮,他買了幾大箱,什麼都有。小禮花、摔炮、仙女棒,鞭炮有四挂,一人響一挂。

“爸爸,你不去嗎?”姬誦問。

“我洗碗。放炮的時候不許亂碰,點火找叔叔們。小誦看好弟弟。”

大的小的都去院子了,姬發一個人在水槽裡洗涮。

晚會還放着,他聽着解悶。一個節目結束,所有主持人上台,共數倒計時。

5、4、3、2、1。

嘭!啪!

萬家煙火淩空,炸開巨響!

新春到!

姬發靠在水槽上,獨聽那好一片火樹銀花不夜天、一宵鬥盡魚龍舞。他靜靜地出神,圍裙上不覺沾了道水漬。

恰在此時,兩條信息送到姬發面前,源自兩個陌生的号碼。

一條沒有文字,隻有四張圖片——紅燈籠、年夜飯、海濱煙花和一張凍得通紅的臉,挂着他開過玩笑的“迷人笑容”。

姬發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他回了一句“大吉大利”,點開了另一條信息。

另一條也有圖片,可看到那張圖片,姬發的喉嚨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手機從他掌心中滑落,咚地砸進水槽。

姬發去撈,怎麼都撈不起來。

十指連心,心髒的刺痛緻使他手指痙攣,疼痛迅速蔓延全身,全身的肌肉瞬間失去控制,發生劇烈抽搐。

短信中是兩張圖片——

一張,是他與伯邑考去遊樂園的合照,請工作人員拍的。他們牽着手、一起戴着動物耳朵的發箍,他咧着嘴笑,哥哥沒有看照相機,而是看着他,哥哥還幫他舉着粉色的棉花糖。

另一張……滿目刺眼的殷紅,那一攤血肉,看不出本來面目。兩臂兩腿,共四條肢體,圍繞着擺放在血泊裡。左手無名指上,佩戴着一隻鳳鳥的戒指。

短信中附一行文字——

『我死了,記得我嗎?』

以此刻為分界線,這一年的春節注定變得不平凡,甚至讓所有人都心有餘悸。

辛甲一行人抱着孩子回來,廚房門敞開着,姬發就倒在門口,整張臉遍布紫绀色,吓得他們魂飛魄散,趕忙捂着小孩眼睛送回房間。

呂公望素來細心,救護車趕到前,他從水槽裡撈出了姬發的手機。

屏幕沒有鎖,在場的大人們都看到了那血淋淋的照片。

等送到醫院,姬發的心率直接報了危急值。

呂公望留下照顧孩子,太颠和辛甲在醫院陪護。姬發沒有親屬,治療授權隻能由他們來,辛甲在姬發的治療同意書上簽字時,忽然一陣悲從中來。

大年三十,姬發是在醫院的CCU度過的,隻有辛甲和太颠守在外頭。

也幸好,還有他們守在外頭。

“照片是殷壽發的。”太颠在醫院走廊來回踱步,像一頭關進籠子裡的猛獸,“操,我遲早剮了他。”

辛甲歎氣:“最想活剮他的人在裡頭躺着呢。”

大年初一,姬發是在病床上過的,很不吉利,但也沒辦法。

年初二,他不顧周圍人勸阻,執意要出院。

回到家,他也不老實。他請三個人幫自己看孩子,人卻不知道跑去哪裡,大晚上才回來。手上劃了一道血口子,外套沾滿紙灰。

三人心知肚明,姬發必定是去見父兄了。

這個年過得,沒法說。

年初八,各地複工,姬發到處跑,不停與人接洽。到正月十五過完,各行各業都張羅開了,他立馬給鄧婵玉施壓——要麼他們在今年清理幹淨門戶,要麼他親自搞個大新聞。

許是年沒過好的緣故,姬發上半年坎坎坷坷,總不得安生。

多年以前,西岐有個老股東,是出了名的刺頭。當年父親退休,哥哥接掌西岐,他趁監管放松,在項目裡大撈油水。事敗後,他先是找替罪羊頂鍋坐牢,又求到父親那裡。

父親念在過去的情分,對他網開一面,将他趕出決策層了事。

想不到此人毫無悔改之意。

哥哥死後,父親也病倒,他覺得有利可圖,再次興風作浪。那時姬發根基不穩,父親昏迷住院,孩子們又小,他又是臨危上任,此事便處置得極其吃力,隻能勉強壓下。

再後來,父親故去。屍骨未寒之時,他便撺掇股東們選舉董事長。

那時他以為,自己也許堅持不下去了。可他不知道,父兄雖已不在世上,卻依然托舉着他——他們都留下了遺囑。

如果不是姬發遇到難關,他很難知道,父兄竟還專門為他保存了一張底牌。遺囑裡詳細列明了股權繼承方式,還有一封涉及西岐内部機密的信函。

股份上,姬發自然占最大的份額,剩下的部分也非常客觀,他們留給了姬誦和姬虞。作為監護人,姬發可以代持這些股份,直到孩子們成年。

他們還留下了無形的人脈,讓姬發不至于無人可用。

那些詳盡完善的制度,也支持着他重新洗牌高層。

他永遠擁有西岐最大的話語權。

他甚至不知道,哥哥竟是早早立好了遺囑,妥帖地安排了自己的身後事。

哥哥不在以後,他故意不去整理哥哥的遺産,好像隻要他不接手這些,哥哥的死就沒有發生過。他還會在家裡見到哥哥。

然後,他遭遇難關,哥哥生前委托的律師帶着遺囑出現了。哥哥的安排裡,受益人有父親、有他、有孩子。

是啊,哥哥怎麼可能讓他知道?

以他年輕時的性格,一定會同哥哥大吵大鬧,不許他寫這種不吉利的東西。

他赢了。

他也清楚地認識到,哥哥真的……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那次他下了狠手,老東西吃了癟,灰溜溜地退出了西岐。十多年過去,他好了傷疤忘了痛,見西岐與殷商鬥得不可開交,居然又來興風作浪。

真是不長記性。

今年上半年,此人惡意抛售手裡的股票,導緻西岐的股價跌停,大盤的顔色比二月的天還綠。姬發立刻召開董事會緊急會議,制定了周密的信息披露方案與投資者溝通計劃,再及時發布官方公告,穩住了一波動蕩。随後,他布置了周密的股份回購計劃,暗中支持辛甲、呂公望、太颠三人增持,反将了他一軍。

人是坐牢了,他也忙了個夠嗆。

孩子們的學校生活,是少數還算順心的事。

姬發不能次次去接,但倆小孩每天都高高興興的。五月期中考,姬誦全科滿分,如果期末能保持這個成績,再通過後續的知識點測驗,下學期就可以直接跳進三年級。

姬虞也是滿分,被哥哥跳級的風頭勾得心旌蕩漾,也鬧着要跳去高年級,姬發堅決不同意,揪着小崽子教育了一通,告誡他讀書要腳踏實地。

别人誇他的孩子,他表現如常,隻應付些“再接再厲”之類的客套話。四下裡無人時,他捧着小孩們滿是紅對勾的考試卷子看了又看,心裡美滋滋的,給兩個小家夥獎勵了一頓平時不許吃的高熱量快餐,又複印了卷子,拿到父母兄長的墓前燒了,算作告慰。

他愧對父母、愧對兄長,能教養好孩子,是他為數不多能對得起家裡的事。

這頭的風浪似乎也會波及别處,由西向東,由山至海,連綿不絕。人們脫下棉衣、換上短袖的時節,海上驚爆一樁走私大案,震驚全民。

“公海?兇案?”姬發驚訝萬分,“怎麼發現的?為什麼會和夷方扯上關系?”

“有傳言說,案子的起因是走私團夥火并……”太颠說,“還沒出正式公告,但據小道消息說,應該是當地有漁民出海時聽到槍響,當天有霧,拿不準是什麼事,就直接報了警。船本來在公海漂着,警察趕到時,洋流正好把船推進境内,順理成章啟動偵查。”

姬發陷入沉思。

“船員都死了,船上沒留活口。從甲闆内層拆出了一批走私貨物,順藤摸瓜,查到了夷方。”

姬發眉頭緊鎖:“知道作案團夥是哪家嗎?”

“這就不清楚了……”太颠靈機一動,“姜老闆離得近,要不,您問問他?”

姜文煥?

姬發一愣,随即生出不祥的預感。

據他所知,東魯一貫以行事謹慎出名,走私的紅線更是碰都不碰,姜文煥也不例外。

可夷方被查,東魯便可從中受益,這樁兇案,當真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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