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縫間灑入，落在王玄逸的眼前，秦申生坐在床邊，沉默地看着王玄逸的睡顔。

此刻已經是正午了，可王玄逸仍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迹象，隻沉沉地睡着，偶爾發出幾聲模模糊糊的聲音，秦申生再怎麼聽也聽不真切。

當時被宋安之抓走，他也曾像這樣，借着飄忽不定的燭光由目光描摹着王玄逸的模樣。他突然很慶幸明弈對他手下留情，并沒有真的廢了他的這雙眼睛。

已經立冬了，但此刻的陽光卻仍然可以帶來溫暖的感覺，秦申生注意到那落在王玄逸嘴角的一縷頭發。那一縷發絲被陽光映照得輕盈無比，正随着王玄逸的呼吸一起一落。在反應過來以前，秦申生就已經伸出手去。

在指尖即将觸及的那一瞬，忽地，那密如鴉羽的眼睫顫抖了一下。

秦申生一怔，收回手。

睜開眼時，王玄逸發現秦申生坐在床邊，正一臉陰沉地盯着自己。被秦申生的臉色吓了一跳，王玄逸原本混沌的腦子即刻清醒了過來，她擡眼望了一眼窗外，此刻已經日上三竿了。

“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叫醒我……？”王玄逸起身，支着額角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你睡這麼死，誰叫得醒你？”秦申生回道。

剛睡醒就被秦申生這麼一嗆，按理說應該覺得不自在才是，但不知為何，王玄逸并沒有接茬，她伸了個懶腰，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有些錯愕：“我昨晚沒更衣就睡了？”

“何止啊，你還沒走出宮門就昏睡不醒了，要不是我大發善心，你昨晚就冷死在宮裡了。”秦申生說着，遞給王玄逸一碗白水，“趕緊喝了吧，你嗓子都啞了。”

王玄逸接過，小口小口喝着，溫熱的水流淌過喉嚨，幹澀的感覺也随之消失，待喝完後，王玄逸掀開被子，下床，對秦申生道：“所以我都說了，昨晚上我就該睡在宮裡啊。如果不回來我還能多睡一會兒的，看你這樣子，昨晚也沒睡好吧。”

秦申生面色又沉了幾分，把碗用力往櫃上一放，聽得清脆一聲，王玄逸莫名其妙地回頭看秦申生一眼，但秦申生什麼也沒說，王玄逸摸不着頭腦，卻也懶得去想，隻是走到梨花木椸邊，正要取下外衣時，卻聽見背後傳來秦申生疑惑的聲音：

“你做什麼？”

“換衣服啊，不然呢？”王玄逸回答道。

“我當然知道你要換衣服，我是問你換衣服做什麼。”秦申生無奈地補充了一句。

王玄逸抓着衣服回眸，看了秦申生一眼，一字一頓：“進、宮。”話罷，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将外衣上的褶皺撫平。

聽到這個回答，秦申生臉徹底黑了，半晌，才沉着聲音道：“你一天天地往皇兄還有胡軒身邊湊什麼湊？”

“哈？”王玄逸正在往身上套外衣，聽到這一句話，動作都停滞了一瞬，随後繼續道，“我是替他們辦事的，不往他們身邊湊，往哪裡湊？”

說完，王玄逸轉頭正要問秦申生今天怎麼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卻在看清秦申生表情的那一瞬愣住了。

秦申生看着王玄逸，臉色沉得可怕，目光交接的那一瞬，王玄逸忽地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感覺他眼眶紅了……？

“喂，你……”王玄逸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她的确清清楚楚地看見随着自己開口，秦申生那原本隻是有幾分紅的眼睛，泛起了點點水光。她無措地擡起手，想要說些什麼，可剛睡醒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任由她怎麼搜尋都找不到一句可以在當下說出口的話。

“既然你那麼喜歡他們，那就一輩子跟在他們身邊啊！！”秦申生幾乎是吼着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随後，他不顧王玄逸的呼喚，沖出了房門。

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王玄逸隻覺得腦袋更疼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卻很不幸地和王玄逸四目相對。

“啊、見過王大人……！”小丫鬟膽怯地走進屋内，行了一禮。

王玄逸急忙把小丫鬟拉起，問她知不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昨晚上王爺他扶着大人您回來，本來該是奴婢來照料大人的，但是王爺說他來就行，還說大人您太過勞累，沒必要太多人來打擾，就打發奴婢走了。說起來，王爺似乎一直守在大人床邊呢……”小丫鬟一邊偷偷打量着王玄逸的表情一邊回着話。

王玄逸歎了口氣，安撫了小丫鬟幾句，便讓她退下了。

望着小丫鬟如蒙大赦的樣子，王玄逸感覺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她摁住心口，緩緩出了一口氣，又擡頭，茫然地盯着房梁——

這秦申生，到底要幹什麼啊？！

在腦海裡發了一通脾氣後，王玄逸疲憊地揉了揉脖子，随後，毅然決然地走出房門——赤鈴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呢，現在先去皇宮，至于秦申生，反正他又不會跑。

對，沒錯，先把赤鈴的事情解決掉。

王玄逸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卻又不受控制地想起秦申生那時凝望着她的模樣。

腦海裡盤旋着萬般疑問，王玄逸就這樣心不在焉地來到了養心殿門前，她疑惑地擡眼，此刻殿門緊閉，門口把守着的侍衛一臉嚴肅地盯着王玄逸。

王玄逸呆滞了片刻——該不會樊林和胡軒還沒睡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