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尋雲安安靜靜地吃着碗裡的東西,樊雙雲擔憂地望了望他,沉默了片刻,給他碗裡夾了一塊清蒸鲈魚,說記得他小時候愛吃這個,樊尋雲勉強擠出笑容,道了一聲謝。
樊慕雲本來是正慢吞吞解決着碗裡的菜,多年的失聰讓他他已經習慣了無聲的環境,如今突然一下子重獲聽力,他還是有幾分不适應。當他萌生了想要提前離開的想法時,樊慕鸢卻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着想要吃一塊年糕,樊慕雲一愣,回過頭,卻看見她清澈雙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
漸漸地,大家動筷子的時候越來越少,這時,樊林突然朝尉洺竹搭話:
“對了,尉将軍,林鳴鶴回到振月國後有什麼動作嗎?”
尉洺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停頓片刻後才回答道:“回皇上,并沒有什麼動作。明弈公子的信上也沒有提起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
聽了他的回答,樊林放心地點了點頭。
自從林鳴鶴失憶後,樊林對他百般試探,擔心林鳴鶴憋着壞,但最後卻不得不承認林鳴鶴是真的失憶了,既然如此也沒了将他繼續留在京城的理由,便讓他回到了振月國,而柳明弈得知此消息後也自告奮勇,主動成為了樊林的眼線,前往振月國監視林鳴鶴。
而林鳴鶴的失憶也讓他徹底忘記了赤鈴的存在,樊林根據赤鈴所寫下的遺願,将她安葬在京郊。
這一場鬧劇,草草收尾到樊林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再繼續查下去也不過是做無用功罷了。
随後,席上衆人又交流了一會兒巡京衛和暗影署的事情,但因為樊林并不打算讓幾個小孩知道太多,也并沒有談得太深入。
樊林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神神秘秘道:“快來外面。”
随後他率先拉開紙門,走進露台,朝大家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過來。
其餘人雖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見他如此催促,便也來到了露台上。
露台還算寬敞,哪怕站了這麼多人也綽綽有餘,胡軒倚着欄杆,仰起臉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寒風,問:“做什麼啊?”
随着他的呼吸,白霧靜靜飄散在夜色中。
樊林笑了笑,并沒有回答,胡軒回過頭看他一眼,但月色下卻看不太真切。
瑚繡輕輕咳了一聲,入冬後,她的咳疾雖不嚴重,卻也一直不見好。正當她退到一邊時,卻突然感覺到肩膀一重,随後便有一種被什麼擁住的感覺,她錯愕地回頭,樊雙雲正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的身上:
“别着涼了。”
他放輕了聲音,瑚繡怔了一瞬,當反應過來的那一刹那,一股難堪又緊張的感覺沖上心頭,她試圖脫下,可樊雙雲卻不由分說地摁住了她的肩膀。
外衣上還殘留着樊雙雲的餘溫和淡淡的草木香氣,那是東宮常燃的香。瑚繡緊張地朝不遠處的衆人望去,害怕他們會察覺到這邊的異樣,樊雙雲看出了她的擔憂,放柔了聲音:
“就待在這裡吧。”
随後,他側身,擋住了瑚繡的視線。
正當瑚繡因緊張而試圖開口和樊雙雲說些什麼時,天邊卻猛地傳來一聲炸響,她錯愕地擡頭望去——
漆黑的夜幕上,綻放開了一朵絢爛的煙花。
緊接着,便是下一朵、又一朵。
滿天星河與璀璨的煙花點綴着夜空,煙花仍不知疲倦地在夜色中綻放、轉瞬即逝、又再一次耀眼。
震耳欲聾的響聲讓瑚繡捂住了耳朵,但她仍然驚喜地朝那煙火望去,在這一刻,她終于有了過年的實感。
尉洺竹幫鶴湘捂住了耳朵,含着笑意看着因為煙花興奮不已的鶴湘。
“這一年終于結束了——!!”樊林拔高了聲音,朝着夜幕興奮地喊道。
或許這個行為對于身為皇帝的“他”過于不穩重,但他并不在意。
他知道,此刻仍有很多事情未處理完,未來也一定會有更多的爛攤子等着他們去收拾,可能以後能夠好好休息的日子會變得屈指可數,甚至也有可能在危險的行動中傷害到自己的生命,但此刻,唯有此刻,稍微喘口氣也無妨。
漫天璀璨的煙火倒映在他眼底,他像是脫了力,倚在欄杆上放松地笑着。
“要是明年能不出幺蛾子就太好了。”胡軒也長歎一聲,說着自己的願望,“我想好好放松已經想了很久了!”
“那祝你心想事成。”樊林笑着回應着他的話。
“嗯,那也祝你心想事成。”胡軒也随口回道。
正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時,最後一朵煙花悄然熄滅,胡軒望着重回寂靜的夜空,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這就沒了?”
樊林忙道:“沒有完呢,剛剛那是第一波,還有,别急!後面的更好看。”
程漁站在他倆身邊,沉默地望着天空,似乎思考着什麼。
正當她出神之際,卻又聽見一聲熟悉的炸響——不過,這一次,聲音的來源似乎更遠一些。
她望向聲音的來源,在那一處天空望見了一朵同樣絢爛的花。
再一朵、再一朵,似乎永不停息。
忽地,任一“啊”了一聲,來到欄杆旁,瞧了一陣,開口說道:“這黑街還挺有閑情逸緻,他們也在放煙花。”
“對哦,那裡正好是黑街的方位。”王玄逸也附和着任一的話,随後,她扭頭看向不知何時陰沉着臉站在她身側的秦申生,笑嘻嘻地繼續開口,“秦王殿下,都新年了,我們的怨氣一筆勾銷呗?”
秦申生聞言冷哼一聲,将一個盒子粗暴地塞進王玄逸手中:“我也正有此意……這是送你的。”
王玄逸訝異地看着手裡的盒子,正要打開時,秦申生卻有些驚慌地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回府再打開!”
見秦申生這樣慌亂,王玄逸狐疑地盯了一陣,卻還是笑着點了點頭:“那就多謝秦王殿下咯?但不巧我沒準備回禮,那就祝秦王殿下萬事勝意。”
王玄逸和秦申生互相望了一會兒,不知是誰先笑出聲,随後兩人笑作一團。
程漁并沒有在意身後傳來的嬉笑聲,隻是出神地凝望着黑街的方向,鄧歆望着她出神的側臉,微微歎了一口氣。
又再把那一串珊瑚手鍊握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