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未束發,一頭微卷的長發雖然隻是随意地披散着,看上去卻并不顯得邋遢,反而給人一種整潔感。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服飾——與幾人所熟知的樣式都不一樣——那是一件純白絲綢裁就的衣物,長度僅到男人腿彎,幾條金色的鍊條自胸膛繞至後頸,再蜿蜒而下到腰際,構成一個華麗的圖案,堪堪固定住了衣物。與潔白的衣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男人的膚色:男人有着在京城十分罕見的蜜色肌膚。
幾人都被這樣頗具異域風情的清涼服飾驚住了。
男人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朝三人投來了一道銳利的視線。
當目光與男人相撞時,胡軒下意識地将手按上劍柄。
胡軒所熟知的人裡,霍衡是最高的一位,而眼前的男人,甚至可能要比霍衡還要高出半個頭。
但更讓胡軒警惕的是,男人向他們投來的視線絲毫不掩飾敵意。
“……請問陳郎中在嗎?”樊林思慮半晌,朝男人發問。
但男人對樊林的問題置若罔聞,隻是收回目光,沒再看他們。
見狀,樊林微微歎了一口氣,看男人這樣子也不像是醫館的學徒,恐怕也是來找陳郎中抓藥的。既然如此,估計再等一會兒陳郎中就會回來了。
想到這,樊林沖胡軒和賀長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在醫館裡等一會兒。
胡軒點了點頭,但仍然時不時朝那個男人投去帶有戒備的目光。
比起胡軒的緊張,樊林倒是在思考一個問題——剛下過雨的天氣,男人這麼穿着不冷麼?畢竟男人的胸膛、後背、手臂幾乎全暴露在了空氣中。
不知過了多久,簾子後傳來一陣聲音,随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拎着袋東西從簾後走出,正是陳郎中。
看見樊林一行人時,陳郎中有些錯愕,但還是将那袋東西遞給了男人。
男人接過,掂了掂重量,“嗯”了一聲,随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男人經過時,樊林注意到了一道冰冷的視線,他擡眸,卻愣住了——略顯厚重的劉海下,一雙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那璀璨的金色與男人耳畔的血色寶石一同映入眼簾,在陽光的照耀下竟顯得有幾分刺眼。
出乎三人意料,男人長了一張精緻又清秀的娃娃臉。
不知過了多久,樊林率先回過神來,他看向門外,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輕咳一聲後,樊林朝陳郎中走去,他将手肘支在櫃子上,盯着陳郎中的眼睛,露出了一個假笑:“陳郎中,别來無恙啊。”
看着樊林僵硬的笑容,陳郎中額間滾落下一滴冷汗:“陛……呃……樊公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你有黃奕的消息嗎?”樊林的問話單刀直入。
聽到黃奕這個名字,陳郎中尴尬地移開視線:“我怎麼會知道呢?”
“陳郎中,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大功臣,要不是你,我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找到宋安之呢?”樊林的語氣溫柔得在一旁聽着的胡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陳郎中也察覺到了樊林的異樣,縮着頭像個鹌鹑似的。
見狀,樊林歎了一口氣:“要是黃奕知道了當時是你出賣了宋安之,連累了他……”
“你們去找杏姐兒問問!”樊林話還沒說完,陳郎中就像被吓破了膽子似的飛速說道。
聞言,樊林頓了頓,垂眸看着陳郎中渾濁的眼睛:“杏姐兒?”
“梨花村有家茶樓,杏姐兒開的,她好像是黃奕的相好的,你去她那問興許問得出點什麼。”陳郎中戰戰兢兢地補充道。
問出了這麼個情報,樊林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從懷中摸出個沉甸甸的金元寶,放在台上,随後轉身,一邊朝外走着一邊招呼愣在一旁的胡軒和賀長卿。
胡軒目瞪口呆地看看臉色蒼白的陳郎中,又看看樊林的身影,還是拽着賀長卿快步跟上了樊林的身影。
待走出一段距離,胡軒還是耐不住性子朝樊林問道:“那個郎中沒問題吧?感覺你都把他吓瘋了。”
“吓瘋了?”聽了胡軒的話,樊林冷哼一聲,“他機靈得很,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别看他那個窩囊樣,實則精明着呢,隻是在裝瘋賣傻罷了。李家渡的生意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胡軒意識到樊林的聲音有着些許的煩躁,恐怕樊林也不太喜歡那種溝通方式。
“那我們現在去梨花村嗎?”胡軒問道。
“不,再等兩天。”樊林搖搖頭,停頓片刻後,補充道,“他恐怕會給梨花村通風報信,現在去肯定查不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