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片嘩然,驚訝地看過來。
早年想同宋晟切磋的不是沒有,但無一例外都铩羽而歸,異常慘烈。
以至于四年來,再也無人敢去觸黴頭。
宋晟倒不意外,波瀾不驚地笑着起身道:“殿下盛情,臣萬沒有推脫的道理。”
二人相對而立,圍觀者無一人敢言。
“此次便以‘明月’來作,為時兩個時辰。”張太傅看着兩個愛徒,喜不自勝。
明月。
闵時安尚在思索,卻見宋晟已然動筆,驚訝了一瞬,而後沉下心繼續構思,絲毫不受宋晟節奏影響。
自古以來,每個人的寫作習慣大不相同,闵時安便習慣先整體構思,再下筆完善細節,若受他人影響,文章必将大打折扣。
一刻鐘後,闵時安和宋晟同時擱筆,她擡頭恰好對上宋晟複雜的目光,宋晟一怔,随即低聲道:“殿下見笑了。”
人群躁動起來,宋晟隻用了一刻鐘便罷了,令人驚歎的是闵時安竟然同樣迅速。
“二位可要提前結束?”楊老看了一眼張太傅,見他默不作聲後繼續道:“鼓聲響,便再不可更改。”
得到二人肯定的答複後,楊老揮手示意鼓手擊鼓。
“咚咚咚——”
不同于方才簡短的鼓聲,這次鼓聲足足敲了十下。
書童将文章呈遞給楊老,他擰眉足足看了近一刻鐘,後一言不發遞給張太傅。
衆人莫名其妙,有些摸不準楊老是何意。
張太傅看完後則揚聲道:“諸位,安兒與晏晅之作難分上下,不如由大家一同品鑒,再分輸赢。”
雖說衆人對闵時安文采有所了解,但此刻還是無比驚駭,居然能有人可比肩宋晟!
“首先便是《望月思歸》。”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婦,悲歎有餘哀。
……[1]”
張太傅念完喜笑顔開捋了捋胡子,拿起桌上另一篇文章,念了起來。
“《關山月》。”
“明月出遠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北涯關。
先下寒山道,西窺極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顔。
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2]”
掌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中間混雜着驚歎聲、叫好聲、論詩聲,各種聲音不絕于耳。
兩篇詩歌以不同角度借月抒發不同情感,但都表達了對遠在邊關征戰沙場親人的思念,以及對和平的向往。
情之深切,令人不禁潸然淚下。
末了也未曾分出高下,世人隻知文慶會談之上又殺出兩篇曠世之作。
“時安過于厲害,第一才女的名頭要易主了。”
闵時安和宋晟先後入座,就聽得宋汀蘭含笑調侃的聲音。
宋晟聞言,慢條斯理補充道:“臣這文曲星轉世之稱怕是也要歸屬殿下了。”
“哪有,本宮不過僥幸罷了,你二人莫要取笑。”闵時安擺擺手,喝了口茶壓下心間不安。
會談散去之後,張太傅帶着闵時安回了太傅府,而宋晟和宋汀蘭則是忙于半月後的婚事,匆匆告别。
日子逐漸步入正軌,闵時安對于課業越來越遊刃有餘,甚至主動要求加量,同張太傅從詩詞歌賦談到廟堂江湖,天南海北聊了個遍。
“遠戈那孩子,老朽早有耳聞,是個骁勇善戰的好孩子,汀蘭大婚在即,你為何來此老朽也了然,明日便出府吧。”
“此番一别,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與汀蘭感情深厚,汀蘭在上京城最後幾天,安兒最不該缺席。”
張太傅語氣如往常無二,眼角的笑紋顯現,眸中卻沒了笑意,仿佛一潭汪洋,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安兒,放手去做吧,不試試怎會知曉結果?”
張太傅如是說道。
闵時安沉默下來,對于張太傅能洞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并不奇怪,太傅三代官場浮沉,她本也沒想過對太傅瞞着自己的野心。
“謝老師教誨,學生知曉。”
她再次行過大禮,轉身大踏步走出太傅府,奔赴下一場未知的人生。
宋府。
阖府上下喜氣洋洋,就連院中貓狗都系上了紅絲帶,闵時安剛進清荷居就被宋汀蘭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