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時安待他走後,立刻去了宋府,玉玲珑暫時被扣押在都官處,宋晟此刻應還不忙,到明日恐怕就沒空見她了。
“你查到了什麼?”闵時安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玉玲珑尚在公主府,大人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就将人從我府中帶走,是否有些不妥?”
宋晟從成堆公文中短暫擡頭看了一眼闵時安,而後邊批閱公文邊快速道:“事發突然,臣确實思慮欠佳,殿下見諒。”
“臣的屬下宋晨在雲桐查到從西域運往滄州的香料裡摻雜了少量的五石散,而那支商隊所屬玉玲珑母妃所有。”
宋晟說罷不再出言,埋頭專心批閱文書。
玉玲珑是嫡出公主,雖說西域如今王室的存在對外隻是個擺設,但其内部的子民依舊敬重王室成員。
西域王妃理應不愁錢财,怎會摻涉商賈之事?
她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未曾注意宋晟已然停筆,看了她良久。
“早年西域一個制香世家得罪了王妃全家流放,其手中的香料産業也被王妃所接管,因着牟利頗多,王妃便半推半就一直差人經營至今。”
宋晟輕咳幾聲,接着道:“西域王和王妃已經在赴京途中,不日便可抵達。”
許是最近事務繁多,他臉色有些蒼白,人也更消瘦了些。
闵時安了然點頭,道:“大人辦事,本宮自是放心的,大人好生歇息,本宮先走了。”
“恭送殿下。”
她剛回至府内,春桃便迎上來道:“主子,太常大人在正堂候着。”
闵時安頓時加快腳步,道:“他何時到的?”
“方才。”
餘光中的景物都成了虛影,闵時安快步走着,不一會便到了正堂。
她搶先開口,擺手道:“不必多禮,滄州如何?”
“那支商隊所運送香料中确有五石散,隻是我看西域王妃那反應實屬不像知情者,其中或有隐情。”
謝莊譯拱手,先把關鍵信息講出,而後待闵時安落座之後,緩緩将滄州之行所發生之事緩緩道來。
他起先混在商隊之中打雜,隻幹些力氣活接觸不到貨物,但西域至雲桐的必經之路上要穿過一處峽谷,那峽谷陰暗逼仄,還要穿過一道漆黑狹小的隧道,足有百步之長[1]。
謝莊譯便趁此機會渾水摸魚,縮起身子離那貨物近些,貨物四周都有高手貼身防護,他不敢靠得太近。
但他嗅覺生來比旁人就靈敏,這也是他為何要親自前來的原因,他在濃重的香味之中還是嗅到了些許腥臭,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跟着商隊往返幾次,每次都能在那峽谷隧道之中嗅到輕微的五石散特有的味道。
後來西域大亂,商隊被扣押,他這才得知王和王妃被宋晟拿了把柄,隻得放棄想要拿到證物的想法,偷溜出去遠遠觀摩一日押送王和王妃的隊伍,而後快馬加鞭回了京。
闵時安聽完皺着眉,問道:“商隊在隧道中要過多久?”
“一刻鐘。”謝莊譯已将路線熟記于心,想也不想便答道:“雖隻百步,但其内漆黑一片,打着火把也無濟于事,且狹窄擁堵碎石較多,隊伍走得格外小心。”
“是以我才有機會得以接近。”
闵時安點頭,道:“這些時日辛苦了,你快些回府歇息罷。”
謝莊譯走後,她閉眼思慮良久,若此事并非西域王妃所為,那問題隻可能出現在那隧道之中,雖有高手護衛,但可發生的變故太多了。
她更傾向于是有人陷害,此舉對西域而言無一利處。
玉玲珑身在上京城,動向完全透明并無作案時間,隻因與案子嫌犯有親緣關系,故暫時扣押待審。
闵時安雖不擔憂宋晟會為難玉玲珑,但為着闵時樂,她還是前去都官處探望。
想來宋晟提前吩咐過,她探望的過程異常順利,并未受到阻攔。
剛踏入牢獄之中,闵時安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四周的空氣泛着黏膩陰濕的潮意,越往裡走氣味便越難聞,腐爛的臭味摻雜着黴味,時而還能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牢獄中的犯人大多目光空洞地注視着闵時安一行人,并無太大反應,早已見怪不怪。
隻有少數瘋癫的人伸出手,劇烈晃動鐵門,連同手上的枷鎖一起嘩嘩作響,嘴裡不停發出怪叫,在空曠的牢獄裡響起回聲,混雜在一起,無比陰森。
闵時安提着食盒,依舊面不改色,閑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