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
禮堂内偶爾傳出的呼聲混雜着雨聲,安靜又嘈雜。
季時站在門口等人,等到講座都快要到了尾聲,陸陸續續有人從中走了出來,都沒見着有人來接他。
季時:“……”
這小孩兒到底是迷路了還是在耍他。
他在座機裡教了小龍王乘車或者打車的方法,但那小孩兒能不能聽懂還是個問題。
不知現在到底上車了沒,還是拒不付錢被扣押,萬一發現他會操控水流把他抓到研究院做實驗了怎麼辦。
天機不可碰,真擾了神龍是可是會遭報應的,到時候雷霆震怒,把這個地球都給吞了……
季時腦袋昏昏沉沉,硬生生地從腦袋裡腦補出了科幻大片。
他就這樣有點兒茫然地站在路口處等,也不知道發呆了多久,終于從雨簾裡看到有人朝他走來了。
他直起了身子。
帶傘的學生已經撐着傘沖進了風雨裡了,雨中的人模模糊糊地晃成了重影——這世界一切都迷霧籠罩,可是唯有走過來的那個人很清晰。
季時發懵着,一時不知這是幻覺還是現實。
那人很高,撐着一把紙傘,傘下看不清面容。
他的發絲很長,發尾有一絲微卷,帶着藍色的流水,像沾染了水霧。
他就這樣緩緩走來,踩在了滿是雨水的石闆路上,“啪嗒”地将水上倒映着的人影踩得了碎片。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地,終于要得見了真容,向他啟唇——
……
……
“凡人?”
季時有些恍惚地回過神來。
剛才的一刻仿佛鏡花水月般,倏地煙消雲散。那朦胧的雨霧中,有個不及他半身的小孩兒站在原地,正仰着頭看他。
季時:“……”
季時:“啧。”
敖真:“……”
去你的。
不識好歹的凡人,給你送傘還啧!
敖真:“你幹嘛啊?站在這裡一動不動的,跟丢了魂一樣。”
小龍王撐着把黑色的大傘——這傘就是季時花了三十八塊巨資買的傘,他平時外出開講座的時候用這把,去菜市場的時候就用中國電X送的傘。
這把傘對于敖真的體型來說很大,小孩兒像是撐着個大蘑菇一樣,十分倔強地站在雨中看着他。
季時把他從露天拉到了禮堂内:“剛才有點頭痛。你來的路上,沒遇到什麼吧?”
敖真:“請勿低估本王智力。”
季時:“你坐車來的嗎?拿了我抽屜一塊錢硬币了嗎?”
敖真:“我不坐車,太麻煩了。”
季時:“那你打車?”
敖真:“打車?我不打車,本王不輕易動手。”
季時:“……那你怎麼過來的?你總不能騎共享單車過來的吧,這天氣,這距離?”
敖真:“我說了,請勿低估本王智力。”
季時:“那你……”
敖真擡起臉:“我走過來的。”
季時:“……”
低估個屁。
是他高估了這破龍王。
雨終于小了一些,但還算大,密密麻麻的雨豆子砸在了水窪裡,不少人還等着再小點再出發。
根據敖真所說,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隻會大不會小,季時便聽了他的話,跟他撐着傘出了禮堂。
校友會的三千八還沒撥款下來,季時身上也沒什麼錢,想了想還是決定坐公交車回去,正好也教一下這小孩兒——
至少别下着大雨一路走過來,也不累得慌。
他撐着傘,跟敖真一大一小地從學校裡走了出來。
暴雨噼裡啪啦地打在傘上,身邊的小孩兒走了幾步,感覺有點漸漸跟不速度了,慢了下來。
季時停下腳步,等着他邁着小短腿跑了上來,才繼續走。
沒走兩步,小孩兒又跟不上了,漸漸慢了下來。
季時又停下了腳步。
敖真踩着水坑哒哒地跑上來,在旁叫了聲:“凡人。”
季時:“幹什麼?”
敖真:“你走那麼快幹什麼?跟脫缰的野馬似的。”
季時:“你才像我松了的褲頭,剛提上去沒兩下又拖在後面。”
敖真:“……”
你這凡人嘴炮怎麼這麼牛逼的。
股足了勁他都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季時當然沒給他思考的時間,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下着雨呢,走吧。你走前面。”
小龍王不甘不願地“昂”了一聲:“不要,我跟得上。”
季時:“不是說這個。你作為龍王,走在凡人前面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敖真這才展露了些笑容來,抱着傘邁着小步子跑到前面去了。
季時放慢了腳步,從背後看他,感覺小孩兒走路的确比平時慢了不少。穿着一雙超市買來的小雨鞋,有點兒吃力地踩在水窪裡。
他想,這小孩兒估計是真累壞了。
從診所到北城大徒步至少得兩個小時,又下着暴雨,敖真大概是跑來的。他現在這個身形,小短腿能一個多小時跑過來,也真不容易。
季時想問他累不累,但又覺得這小傲嬌肯定不會說。
他默默地跟在身後,看着敖真慢騰騰地擡腳走着,忽地想起神泉和神獸的事情了。
季時想了想,走上前去:“敖真。”
小龍王回過頭:“凡人,幹嘛呀?”
季時說:“我頭有點暈,你能不能牽着我?”
敖真眨了眨眼,“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