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柳昨晚熬夜,早上起遲,上班有點手忙腳亂。周蘅睜開眼,看着她晃動的身影。
“姐姐,可以帶我一起去上班嗎?”周衡帶着睡音問。
金柳瞥她一眼,走去衣帽間,聲音有些聽不清:“上班很累的,小孩子上什麼班?”
周蘅起身緩步走去,扒在門邊:“我在旁邊做作業,我不亂跑。”
“姐姐很忙的,要處理各種事情,沒有時間陪你,你好好在家待着。”金柳收拾完畢,拿起包,匆忙離開。
周蘅在房間裡,按着剛才金柳的路線,從床邊走到衛生間,從衛生間又走到書桌後,從書桌後又走到衣帽間,從衣帽間,走到門前。
她停在那裡。沒關系,明天姐姐休息,又可以見到她了。
可是第二天,金柳很早出門,跟趙管家說晚飯會回來吃。
“姐姐,可以帶我出去嗎?”周蘅看着她打開車門。
金柳從車窗伸出手,拍拍她腦袋:“乖,姐姐今天回來檢查你暑假作業。”
周蘅站在門口,看着車子離開。
一整天,周蘅心思都在遊移。手上依葫蘆畫瓢,畫出那些行雲流水的線條。好容易等到下午,她在書房和姥爺練字,從四點開始就時不時瞥向窗戶。
直到飯點,坐在餐桌旁,她瞥向門的方向。門口傳來金柳的聲音,周蘅剛要起身跑過去,就看到她身邊還有一個人。
金柳和陳夢迪談笑着什麼,挽着手臂進門。周蘅笑容止住,起身的動作也止住,慢慢坐回位置。
“哈喽,爺爺奶奶好,”陳夢迪打招呼,又看向周衡,“小妹妹,還記得姐姐嗎?今天來你家蹭飯。”
“夢迪姐姐好。”周蘅回答着,沒有看她。
金柳空出周蘅旁邊的位置,陳夢迪很自然地入座。
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湧上來,周衡鼻子一酸,低頭扒飯,不再看金柳。
“你爸問我認不認識靠譜男同學呢,”陳夢迪看金柳一眼,“他可真努力。”
“今天起不會了。”金柳一臉笃定,“他想讓我多上手一些事情,要我每天都去上班,我答應了,條件就是别再給我安排約見。”
“你也真夠拼的,一周五天?”陳夢迪聽了直搖頭,“這麼拼,真服了你了金柳。”
“對啊,本小姐就是勞碌命。”金柳笑。
陳夢迪問:“那這周末同學聚會你還去不去?”
金柳略一思考:“去吧,畢竟是之前約好的。”
“嘿嘿,”陳夢迪笑了一下,“我要帶男朋友一起。”
陳夢迪和網戀奔現的對象經過幾天的拉扯,已經談好,準備試着相處看看。
“周蘅小妹妹,”陳夢迪突然轉向周蘅,盯住,“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出去玩?整天待在房間裡要悶出病的,看你臉白的。”
“嗯?”周蘅看向陳夢迪,這個姐姐的形象瞬間從可惡變得良善可愛。
她是想去的。按一周兩天計算,到月底金柳出國,能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是當真的有機會可以和金柳一起出去時,她又猶豫了。
去陌生人那麼多的地方,她可以嗎?雖然每天都在堅持吃藥,最近維持正常已經大半個月。
“我沒有認識的人。”周蘅小心地說。
“你金柳姐姐和我都在呀,”陳夢迪道,“好不容易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應付我哥,可以回家晚一點。我想早點離開聚會,和對象過二人世界。有你在,我們可以借口照顧你,提前脫身。”
“不用擔心,”陳夢迪笑眯眯說,“我們先這麼約定好。周六才去。”
周蘅點頭。她看了眼金柳,金柳隻是在吃飯,沒有看她,也沒有接陳夢迪的話。
吃完飯,陳夢迪和金柳去電競房,打了會兒遊戲才離開。
金柳回房時,周蘅正趴在露台欄杆上。
“周蘅。”金柳在背後喊她。
“嗯。”周蘅沒有回頭,看着黑暗中槐樹葉層疊的綠影。
“你不想的話,可以不去,”金柳腳步聲走近,“那個聚會。”
周蘅沒有回答,好一會兒才轉向她:“姐姐,我很想你。”
“這兩天都沒有看到你,”周蘅看着她的眼睛,“我這樣纏着你,會很讨厭嗎?”
她這樣面對着金柳,背後是枝幹交疊的綠樹,微微的夜風吹動衣袖,顯出細瘦的身形。
“周蘅,”金柳走到她身旁,淡淡道:“姐姐最近,是比較忙。”
周蘅不再說話。
金柳轉身回房間,心裡一陣煩亂。
這幾天因為周蘅在房間裡,她很少吸煙,睡眠時間也提前很多。
現在,她決定拿本圖片多的雜志翻翻,平抑心緒。
就像發現她很想待在周蘅身邊時,她主動向父親提出把每周工作時間增加為五天。隻要有事情做,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感終将自行消散。
當她為父親安排日程時,在那些重要客戶和會議事項對比下,陪周蘅去樂園的想法似乎可以理所當然地無限期延後;
當她處理郵件時,在各種會議摘要和決策通告對比之下,和周蘅閑坐似乎變得平淡而虛耗;
當她在出席高層會議時,觀察人們揮舞着言語的利刃,看周蘅在花園裡澆水似乎變得散漫又無聊。
公司打工這段時間,她似乎真的長成一個大人了。她學會區分輕重緩急,學會權衡得失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