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父母把幼年的她從行事曆中劃掉一樣,她把周蘅輕輕劃掉。
周蘅還是個未涉人世的小朋友。
她月底就要出國念書。
她們的未來都遠遠沒有到來,她們的人生還會産生巨大的變化,她們遇見的時間早到完全沒有一絲展開的可能。
**********
“小玉!”姥姥驚呼,“被刺紮到了怎麼不說,快貼上。”
“不疼,沒事的姥姥。”周蘅接過創可貼。她拿起剛剪切好的粉黃色月季,放入盛水的細條棱玻璃花瓶。
園丁說,這個品種由法國月季家族梅昂家族培育,在二戰結束時被正式命名為“和平”,是代表了快樂及希望的“20世紀的月季”,幾乎和姥姥姥爺同輩。
周蘅和姥姥坐在藤椅上,半躺着。
周蘅問:“姥姥,你和姥爺在一起多久了?”
“哈哈哈,我們都是老骨頭了,”姥姥笑着。
“那一定很長時間了。”周衡道。
“我們是娃娃親,那時候都是,聽父母的,”姥姥回憶,“不像現在,自由戀愛。”
周蘅好奇:“娃娃親是什麼樣子?”
“都有點記不清了,我們很小一起上學、寫作業。我去他家裡,他父母都把我當女兒,或者他來我家,我父母也把他當兒子。”姥姥搖着藤椅,“工作後不久我們就結婚了,有了你大舅和媽媽,很平淡的。”
“真好,”周蘅閉眼,“你們很幸福。”
“說起來,你媽媽也有個娃娃親,”姥姥回憶,“就是金柳她三舅,呵呵。唉。”
“我不喜歡自由戀愛,”周蘅說,“姥姥,可以給我定個娃娃親嗎?”
半響沒有回應,周蘅轉頭,懶洋洋的陽光下,姥姥睡着了。趙管家輕輕走來,給她蓋上一條薄紗毯。
待了一會兒,周蘅回房間磨蹭着做幾頁作業。
今天金柳下班很早,一回來就找趙管家,在飯廳商量着什麼事情。
晚上,周蘅在自己房間洗漱完,打開金柳房門。她害怕金柳趕她出去,每天都趁金柳還沒回房間時,早早窩進沙發裡裝睡。
可是今天一開門——
“你要訂娃娃親?”金柳半靠在床頭,擡眼看着她。
周蘅沒想到她會問起,在門口躊躇着,不知道要不要進門。
“進來。”金柳放輕聲音。
周蘅小心走到沙發旁,躺進去,頭向裡不去看金柳。
金柳合書,摘下眼鏡,穿上拖鞋。
她走到沙發旁,蹲下。
金柳摸摸周蘅腦袋,發絲柔順地像夜風。她給周蘅準備的洗發露帶着清新的玫瑰香,不是濃郁熱烈的芬芳,而是雨後初晨的細嗅薔薇。
“明天周六,上午我們去商場,”金柳說着,“晚上聚會,和姐姐一起去。”
“周蘅,”金柳壓低聲音,“不要早戀。”
周蘅沒有看過來,但她開口說話:“我不想去商場。”
“好,”金柳答應,“我們不去。”
*
第二天早晨,周蘅蜷在被窩裡,睡意朦胧中看着金柳起床洗漱。
那腳步似有感應,轉了方向,來到她身旁。
周蘅閉上眼睛,清涼的香氣一絲絲從鼻尖萦繞至腦後。
“周蘅,起床。”金柳聲音離得很近,帶着溫度。
周蘅睜開眼,便看到那黑亮的眼睛貼在面前。
“嗯。”她點頭。
金柳笑,捏捏她的臉。
周蘅會自己房間洗漱完畢,關門下樓,四處尋找金柳時,門口傳來一陣陌生的人聲。
客廳站了三四個人,提着數個品牌标記大購物袋。金柳跟趙管家說着什麼,趙管家帶着一行人往房間另一側走去。
周蘅走到金柳身旁,好奇探頭。金柳拉過她的手:“先吃飯,吃完飯帶你過去。”
飯後,周蘅跟着金柳推開一扇門,這是間堪比商場的大型衣帽間。
“這裡華戈女士用得比較多,”金柳說着,“現在都快荒置了。”
周蘅跟着金柳向前走,表情有點茫然。
金柳看着她,有點猶豫。周父來電話說過一些照顧周蘅的注意事項,她失去母親後,情緒比較不穩定,最好不要讓她見太多陌生人。
金柳停下,拉住周蘅,道:“一會兒那邊有幾個店員,姐姐給你選了些衣服,周蘅試穿下好不好?”
不等周蘅回答,她又開口:“當作姐姐送你的生日禮物。你也要記住姐姐的生日,好嗎?”
輕微靜默後,周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