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更衣區,上門導購是個漂亮的女子,面帶笑容,移動衣架上挂着十幾件熨燙平整的各色裙子,旁邊擺放着搭配飾品和鞋包。
周蘅更換着衣物,在美女導購的一聲聲贊美聲中,她手腳略僵硬。金柳站在她身旁看着,根據她試過的衣服,直接排除掉一批不适合她的顔色和款式。
精簡下來,一共隻試了六七件,很快把周蘅解放出來。留下的是一條黑色小禮裙和白色蕾絲紗裙,以及對應的鞋包配飾。趙管家送導購們離開。
周蘅換回簡單寬大的白T恤和短褲,走到金柳身旁。金柳站起,看着她略微發紅的眼眶,輕輕将她的頭攬靠在肩上。
“以後姐姐不勉強你見陌生人了。”金柳輕聲。
“對不起,”周蘅本來繃着眼淚,瞬間如數落下,“我知道我這樣很膽小、很沒用。”
“晚上聚會要拒絕掉嗎?”金柳拍拍她的背。
“我想和你一起。”周蘅停下眼淚。
“姐姐也不去,我們一起留在家裡。”金柳撫着她的頭發。
“可那是你們約好的,”周蘅說,“我不想你因為我不去。”
“我隻是太長時間沒見陌生人,才會不自在,”周蘅繼續說,“以前我不怕人的。我會慢慢恢複,我會适應的。”
“好,周蘅乖。”金柳用衣袖擦周衡眼角。
下午,金柳讓周蘅坐在沙發,面向露台。她攤開一本時尚雜志,翻到滿是各種編發圖片的頁面。
“選一個,姐姐給你編。”金柳笑道,眼睛黑晶晶的。
周蘅頭發不長,指了個額前發箍狀的麻花辮。
“坐好。”金柳拍拍她腦袋,取來工具放在一邊,各種梳子、皮筋、發卡。
梳子輕輕在周蘅發間穿行。周蘅的頭發偏是比較深的棕色,近于黑,但陽光下會翻出棕褐色的光澤,很順滑。
金柳在她頭頂側面取出一小撮,分成三股,交疊編織。她的耳朵白白的,小巧玲珑,耳廓染了一層微微的粉色,耳垂上有小小的耳洞,耳後有個小黑痣。
金柳在她耳後用皮筋紮住辮子,把另一邊的也如此編完。她捧起周蘅的臉,看看,又在辮子外側和頭頂微扯,讓頭發更蓬松。
“周蘅真可愛。”金柳笑着捏捏她的臉又翻找出珍珠發卡和項鍊一一給周蘅佩戴好,今天穿的是黑色禮裙。
金柳自己則一身灰白蟒紋襯衫和深色闊腿休閑褲,銀色腰鍊閃着光。筆直漆黑的頭發,沒怎麼打理,利落地甩在鎖骨下方。
“夢迪姐姐呢?”周蘅坐入車内,問到。
“她去接她的奔現對象了,”金柳按着方向盤,看了她一眼,“周蘅,你來這裡認識好多姐姐,開心嗎?”
周蘅迎上金柳的目光,認真道:“我隻喜歡小柳姐姐。”
金柳微笑。
*
聚會地點位于市中心的一處私人會所,是某位同學的家人出于安全考慮,堅持提供的場地。
到達樓層,周蘅一路緊握金柳的手。
“不用擔心,”金柳安撫,“找個地方坐下,我打完招呼就去找你。”
推門入内,這是個類似于KTV的房間,有唱歌的屏幕和麥克風,還帶了迷你酒吧,裝修得富麗堂皇,光線比較暗,聲音很嘈雜。
二三十個人分散着或坐或站,唱歌、喝酒、玩遊戲、閑聊。
“嗨,金!”有人沖她們這邊揮手,金柳簡單揮手回應了下。
她先帶周蘅往裡走,找到相對安靜的沙發角落,找服務生送來一大杯冰鎮橙汁,又囑咐兩句後離開。
周蘅咬着吸管,冰涼的甜味汽水入喉,心情鎮定不少。她正專注于盯着杯壁上的果粒和水珠,悄然間,眼前出現了一雙男士皮鞋。
擡頭。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周天麒。
“你怎麼會在這裡?”周天麒皺眉,一臉驚訝和嫌惡。
這個人,據爸爸說,她應該叫他哥哥。
第一次看到他時,他還是傳說中唐姨的兒子。那是在母親葬禮上,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周蘅爸爸身邊。兩個人都是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文質彬彬的樣子。
怪不得别人都說他們很像。确實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
爸爸終究是如願獲得了唐姨的免費照顧,他和唐姨、周天麒在店附近的高端住宅區買了房,三人共同生活。
那時她才相信,原來爸爸真的有個頭婚的妻子,還有個另外的孩子。怪不得從去年大舅出事後,父親就很少回家了。
對父親來說哪裡才是他的“家”?是她和媽媽的住處,還是唐月霞和周天麒那個住處?這個問題荒唐得可笑。
此刻,周蘅看着周天麒,有點愣神。早上吃的藥效應該還在,所以她沒像上次見到周天麒那樣,拿茶杯砸他的臉,現在的她,心如止水。
“怎麼不發瘋了?”周天麒蹲下,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今天改成裝啞巴了啊?”
“博同情、裝可憐,你們還有什麼招數來給我和我媽潑髒水?”
周蘅聽着,靜靜看着他。為什麼周天麒每次見到她,就像見到擴音器,要不停地對她說這些話?明明她什麼都沒有提。
他好像一定要在她面前,如此這般說完這些宣言,看着她臉色變差,跳起來大吼大叫,才會露出滿意的笑容。
“垃圾白蓮花。”周天麒逼近,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