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家廚,一直都是家生子。
自小傳承手藝,做菜當然也拿得出手,大宴小酌都做得。
可想到沈小爺也就回上京船上胃口驚人,她還是嘗了每道菜,比較出了其中些微的差别。
莫玲珑做的菜,每一道做法都根據食材情況來定,總有些她自己的巧思。
就拿羊肉來說。
第一日她拿來清炖,加蘿蔔和香料,炖出來毫無腥膻氣,羊脂半融其中,豐腴多汁。
撇去浮油後,湯水也不肥人。
到了第二日,她切成小塊串起來烤,灑上她自己配的“十三香”,香透了整條船。
而自家的廚子,嚴格按照上一代傳下來的菜譜,沒什麼創新。
就拿羊來說,蜜汁羊腿,烤全羊……似乎沒了其他印象深刻的菜色。
看來得安排廚房好好學一下外面的菜了。
沈譯之看兒子隻吃這麼點,臉色一沉就要訓人。
範氏岔開話題:“官人你外面酒樓見得多,可聽過一家叫玲珑小館的飯館?門臉兒應該不大。”
沈譯之想了半天,肯定地搖頭:“沒有!”
随即想起剛才夫人說的,“是船上那個廚娘的店?既是瑞兒愛吃的,你等着,我托人去問。”
一連十日,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都沒從部下口中,得到一星半點關于這家飯館的消息,隻好歉然地給沈譯之回複:“有負大人所托,下官在内城和外城交叉布置給巡街的兄弟們,并無這家名叫玲珑小館的蹤迹。但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繼續留意,一有消息就來報!”
指揮使熊鶴齡是個大嗓門,遠遠把聲音送到了外間。
來廳堂送文書給知事歸檔的書吏聽到後一激靈,看着手裡已經攢了三份一模一樣的狀紙,喃喃自語:“玲珑,玲珑,怎麼這倆字陰魂不散的……”
莫玲珑堅持天天到京兆府告狀,已連續數日。
她認熟了值房的門子和書吏,無論對方是否認出她來,也無論對方是否勸退,她都堅持把狀給告了,并“督促”、“打聽”、“請求”将她的狀紙提交上去。
她已經清楚,她的狀紙大概很難“自然地”上交到都察院。
但她也要這麼做。
做了或許也沒用,不做肯定沒可能。
自上而下告渣男進度緩慢,但她有了别的進展。
——她,知道渣男新養的魚是哪家的了。
莫玲珑這幾日除了一大早吃完早飯,去京兆府告完狀,剩下大把的時間。
她便在客棧對面的茶樓,點一壺10文的茶水坐到下午天色擦黑,再去借了客棧的竈房做晚飯。
她的客房視角太窄,偵查不到渣男出入情況。
茶樓就不一樣了,轉角270度寬大視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在茶樓,她聽遍各種市井八卦,上到當今皇室的花邊新聞,下到隔壁二傻子半夜裸奔。
自然,也聽到不少新科一甲進士的猛料。
比如,狀元年紀太大,眼睛都老花了。
榜眼雖然文章做得精彩,卻長了張抱歉的臉,論風光比不上探花,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長得也算清俊。
“你見過人家?長得有多好?”
“我天天在這兒,當然見過!從馬車上下來,大高個兒,白皮子,那模樣斯文得很。”
莫玲珑感慨,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普羅大衆對八卦的熱愛,是深入骨髓的。
“瞧,那不就是?”
正說着,位于話題中心的陸如岡,正從一輛黃楊細雕,青缦車蓋的馬車上下來,下車後站定,站直。
直到目送那輛敦實考究的馬車駛遠。
莫玲珑拿起茶杯擋住臉,看他走進了那處标準化建設的宅院。
她禮貌打斷隔壁兩個正對天下大勢唾沫橫飛的大爺:“勞駕,剛才那輛馬車,是誰家的啊?”
“可不就是章大人家的?!姑娘你不是本地的吧?”
莫玲珑虛心求教:“章大人是……?”
“嗐,吏部尚書啊!首輔大人是這個,”那人比了個大拇哥,“章大人就是這個。”他又比了個食指。
大爺不用莫玲珑問,自己滔滔不絕繼續,“章大人一兒一女,兒子娶了内閣千金,閨女嘛,看起來是相中了金科探花,都送人回來好幾回了。這高娶低嫁啊,裡頭學問大着呢!”
“娶高門媳,等于給兒子找了第二個靠山,但低嫁嘛,說白了就是給自己再找個半子,閨女不受婆家氣,官場上還能多個門生!”
“受教了。”莫玲珑點頭。
看來陸如岡待價而沽,找到價高的買家準備賣.身了。
既然告狀受阻,那她何不雙管齊下,從他買家這頭也想想辦法?
正跟大爺打聽範氏給的住處是什麼門第,茶樓裡傳出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管你想什麼辦法,這個酥酪我家夫人非吃不可!”
酥酪,是糖蒸酥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