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幸不辱命!”熊鶴齡揚着大嗓門,一隻蒲扇大的手拍得沈譯之幾欲嘔血。
“瞧瞧,是這玲珑記仨字吧?”他指着裝有松餅的瓷罐封口,那裡貼着一小枚灑金紅宣,“玲珑記”三個字透着質樸之感。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質地酥脆,盡快食用。
瓷罐口墊着綿紙,但牛油的濃香還是綿綿不絕地從縫隙中逃竄出來,
“嫂嫂是如何知道這玲珑記的?我聽小子們說才開了沒多久呐!”
“她認得這玲珑記的東家。”
沈譯之午飯沒吃飽,這會兒饞蟲被勾了出來,手賤地打開了罐子的封口。
口水難以自控,他不着痕迹咽下,“倒是挺有巧思,用這瓷罐裝,想必價貴。”
“可不是?這麼一小罐賣200文,還一天隻賣20罐!點了她家茶水堂食能便宜點兒,60文就有這罐裡一半了。”
他沒好意思說,那幫子巡街的混子,估計是沒花錢。
沈譯之仔細端詳,一寸見方的大小,餅面油潤細膩,非一般酥餅透着粉粒,青蔥點綴其上,噴香噴香。
他瞅了眼罐子裡,約莫有這樣二十來塊。
他想,夫人和瑞兒自然都嘗過,此時肚餓,他且嘗一塊試試。
拿了一塊塞進嘴裡,牙剛碰到餅,還沒咬呢,就化在了舌頭上,香盈滿口。
“唔——”
沈譯之發出滿足的聲音。
他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從小錦衣玉食,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
但這麼香脆的餅還真是第一次吃。
“是不是不錯?”
“真不錯!”
熊鶴齡得意道:“聽弟兄們說,每回這餅子出爐,整條街都香透,不用看那店門口招牌,立馬有人排隊。”
他說了半天,噴香的味兒聞着饞,“給我也來一塊吧,我還沒嘗過呢。”
沈譯之護着罐子:“你稀得幾塊餅?想吃明兒讓你小弟給你排隊去!”
他抓出一把碎銀塞到這莽漢手裡,“快回去,小心你被參玩忽職守。”
“誰敢?
”熊鶴齡嗓門實在大,招來從外邊過來禀事的通判:“熊大人,剛才說的,可是東四巷荷風茶樓新營的小食甜品?”
“正是!你瞧,你這兒就有人知道嘛!”
“下官住得離那不遠,先前兒那家茶樓隻營一樣酥酪,頗有些名聲,現如今賣的玲珑記,聽說是家擅造點心小食的南方館子,借了茶樓營業,日日翻新那甜品小食單,剛才熊大人說的蔥油松餅,因能買了外帶,乃是賣得最好的一樣,價貴也攔不住人排隊呢。”
聽完,沈譯之把罐子護得更好了。
到了下值時辰,半點兒功夫也沒耽擱,直接回家。
進了家門,照例先回房将公服換成常服,向範氏賣好:“夫人,你可知我今兒帶了什麼回來?”
“什麼?”
天氣熱,她本就恹恹的。
加之最近時節該考慮辦賞荷宴的事了,正發愁沒有新意,看着自家夫君興沖沖的樣子實在提不起勁來。
“算了,吃完飯再給你瞧。”沈譯之強忍賣弄。
也是怕招來小兒子,本就沒什麼胃口,吃餅吃飽了不吃菜。
婢女白霜來問傳不傳菜,她嗯了聲讓先上一壺酸梅湯來開胃,又問,“今天肉菜裡有沒有添山楂?”
之前在船上,莫玲珑說過,要是沈小爺胃口欠奉,炖肉的料裡加上一味山楂。
肉酥爛,且開胃。
“添了,竈上今天炖的酸梅湯請盧大夫看過,又添了一味太子參。”
“好,擺飯吧。”
範氏最近頭疼,小兒子又開始吃飯不香了。
每到飯桌上,就要跟他鬥智鬥勇。
酸梅湯用冰湃過,飯前來上一杯,酸甜開胃。
衆人都喝得美。
沈小爺貪涼,不肯撒手,拿走就要嚎。
沈譯之無奈拿餅出來說事:“兒子,你要把這頓飯,肉菜都好好吃,爹給蔥油松餅你吃。”
“蔥,油,松,餅?”沈小爺擡頭,滿臉不信。
他求過多少回了,娘都沒給他吃。
爹又沒見過莫娘子,怎會有?
範氏也詫異:“你怎麼會有?”
“買着了呗。”沈譯之提前抖出來,“玲珑記開在東四巷!我今兒托人買到了蔥油松餅,騙你們是小狗!”
沈小爺激動起來,兩眼瞪得溜圓:“爹,不當小狗。”
“啧!”沈譯之哂笑不語。
飯罷,沈府尹拿出那罐蔥油松餅,三人就着酸酸甜甜的酸梅湯吃完。
第二日等沈小爺歇完晌,娘倆就坐家裡的馬車去了東四巷。
那東四巷挨着内城,住的多是六七品小官,或者家有薄資的普通百姓。
故而,多是些經濟實惠的店家。
荷風茶樓在其中,很是典型。
店裡最為暢銷的,是百文以下的散茶,還常有說書人駐場,茶客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