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轎子,走到巷口。
車夫還未張望,便見拐角處的店門口人頭攢動,已是排起了隊。
“到了嗎?”範氏隔着車簾問。
沈小爺的屁股已經坐不住,動來動去,她都快出汗了。
“回夫人,前邊的店家門口有人排隊,小的去看看。”侍從答道。
不一會兒,侍從小步跑回來,“到了!排隊這家就是荷風茶樓。”
範氏不耐煩坐轎子了,牽着沈小爺下轎,身邊隻帶青翠,并兩個侍衛護在身後。
隻見門前橫着一個隊列,排隊的每人手裡捏着個竹片。
雖說此時日頭不烈,但也有些熱,但衆人竟然無一不耐煩。
青翠安排了一個侍衛排隊,又讓侍從去問有無雅間。
範氏一路走過,衆人的閑談落入耳裡:
“今天的蔥油松餅怎麼放恁多牌?”
“昨天就寫海報上了,說今兒是松餅日,有40罐呐!不過我還想嘗嘗那蛋白杏汁,毛知事喝過,說甚是滑潤,滋味濃郁。”
“總不能比糖蒸玉酪還香甜吧?”
“不是一樣的味兒,那蛋白杏汁養人,我家娘子說那玲珑記的東家寫着,說喝了皮膚白!”
“這玲珑記到底是哪來的?咋個不自己開店?”
“說那東家是南方人,來京辦事順道試試上京口味,不定啥時候就回去了呐。”
“辦啥事兒?怎的需要恁久?”
“不知。但那東家說是上午要去辦事,日日都是午時才開始做點心。”
範氏聽到此處,已然确定是她,腳步快了幾分。
進到裡面,青翠引着母子倆到樓上雅間。
荷風茶樓的雅間,不過是跟外頭隔開而已,不如上京一些以風雅知名的茶樓,或建在竹林松間,或窗景怡人。
水曲柳木桌上,躺着一張薄木闆,刻有各色茶葉、茶具。
青翠已按範氏口味,點了一壺極品獅峰龍井。
此時茶具和茶葉已上桌。
另有一張生宣挂軸懸于桌上,寫着“今日甜品”四字,字體圓拙透着稚氣,下面寫的是:蛋白杏汁、糖蒸玉酪兩款。
範氏一看,便覺得是莫玲珑的巧思,對青翠說:“各點上五份,都嘗嘗,吃不完帶回去。”
“是,主子。”青翠高興得很。
她早看到别人桌上的瓷盞了,肥白的汁子和酪,看人小口小口品着,怪饞人。
“再去問問,莫姑娘有空沒,把人請過來!”
範氏看到這兩樣甜品,還未嘗到味,光看這名就喜歡。
此時,莫玲珑在竈房,出最後一爐蔥油松餅。
荷風茶樓盤下來之前,是一家京味館子,有個用來熏臘味的爐子,何芷用不上卻也沒扒掉。
如今倒是方便了莫玲珑。
她稍作改裝,這熏爐便成了個烤爐。
在鐵匠鋪定制了烤網,再調試了半個來月烤爐的火候,總算改裝成功,可以穩定一爐出400片餅幹啦!
聽店小二周大形容想見她的客人模樣,便知是範氏主仆來了。
今天店裡供應的兩樣,她猜想範氏一定都會點,便動手另做一款旁人還未嘗過的酒釀藕粉圓子。
自從有了玉酪後,酥酪賣得大不如前,酒釀常有剩的。
何芷有意減少釀制的量,但莫玲珑讓她不用擔心,盡管釀。
她觀察了一段時間,茶樓裡的甜品銷路不愁,但在介紹蛋白杏汁時多嘴一句能潤白肌膚後,明顯點的人多了,且都是女客。
女子天性愛美,未必是為了取悅男人。
沾上美之後,女性的購買力從古至今都很強悍。
酒釀這種恩物,自然有的是出頭機會。
把松餅從爐子裡一層層取出攤晾,她拿出昨天就準備好的黑洋酥,摻入烤香的松子仁,搓成小小的圓子。
在鵝毛雪片狀的藕粉裡滾圓,入沸水燙出透明皮子,再反複幾次滾粉,就得了一盤子晶瑩剔透的藕粉圓子。
酒釀湯底就更容易,煮開了水下入酒釀,再拿剩下的藕粉做芡勾稠。
圓子晶瑩,微微透出裡面黑色的芯子,深深淺淺浮在玻璃一樣透亮的酒釀底裡,糯米粒粒分明,黑白相間,點綴着幾顆紅豔豔的枸杞,煞是好看。
做完這小鍋甜湯,松餅便已晾涼,她分出堂食部分,一份份盛在墊了油紙的竹編小框裡。
再裝完瓷罐,交給守着外賣攤頭的小二,便端了甜湯去找範氏。
樓上,範氏母子倆已經吃上甜品。
沈小爺扒着玉酪的碗吃得兩眼放光,範氏則小口啜飲着蛋白杏汁,一臉享受。
她越喝越覺得喜歡。
這種精緻飲子,她自然也喝過。
往常皇後身體好的時候主持親蠶禮,宮裡有一道杏仁漿,滋味也好。
但不如莫玲珑做的滑潤香甜。
“還真的是你!”青翠最先注意到莫玲珑,再看到她手裡的湯羹,失聲驚歎道,“真漂亮,這是什麼?”
範氏看到她手中白底綠瓷雞心碗裡的甜湯時,對心煩了好一陣的賞荷宴,忽然有了個絕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