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的一切猛地破裂，碎成一片片，在白姿姿眼前旋轉，繼而消失不見。

“大姐，聽聞昨日你去向父親告狀了？如何，可得到你想要的回應了？”

熟悉的話語再次傳來，白姿姿眼前又出現了與方才相似卻又有些不同的場景。與方才不同的是，如今的她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這場鬧劇。

“姐姐？呵，叫你一聲姐姐，你可别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就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樣，妄想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白錦臉上帶着嘲諷的笑意，步步緊逼。白姿姿抿着嘴唇，步步後退。

白錦滿臉不屑與輕視，微微擡着頭，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而她身後的白竹也不遑多讓，跟在自家阿姐身後趾高氣昂，就仿佛站在他們面前的，并非是自己的嫡姐，而是一個毫無地位可以任由他們肆意折辱的下人一般。

白姿姿整個人緊咬着嘴唇，隻着單衣在風中顫抖。可是她的眼神毫無生氣，仿佛已經習慣了白錦姐弟倆的态度一般。

白錦勾着一抹不屑一顧的笑意一步一步緩緩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白姿姿心尖上一般，使她不由自主向後退去，隻想與白錦保持距離。

殊不知，白姿姿這幅倔強的模樣，讓白錦更想欺負她了。

“姐姐，眼下這園中僅我們三人，你這幅狐媚的模樣也不知給誰看。”白錦伸手掐住白姿姿的臉，手指暗暗收緊，看着眼前有些掙紮的白姿姿，綻出了更大卻帶着惡意的笑容。

白錦俯身向前，在白姿姿耳邊輕聲呢喃：“姐姐，你就該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樣，别總是想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姐姐下去洗個澡，清醒一下吧。”說着，白錦猛地一甩手，将白姿姿推倒在地上。

白竹看見自家姐姐背過身去，便大步上前，同時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惡狠狠地按了按自己的指節，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可白姿姿倒在地上沒有一絲反應。

白竹慢慢走上前，整個人的陰影籠在了白姿姿的上方，他緩緩俯下身，在白姿姿耳邊輕聲道：“姐姐，那弟弟便得罪了。”言語雖還算有禮，配上他的表情卻隻讓人覺得心顫。

“阿竹，還不動手！一會後院的人該回來了，别徒增事端。”一旁的白錦出聲催促。

是了，偌大一個白府後院，怎麼可能一個下人也沒有呢，不過是被姐弟倆給支走罷了。

聽到姐姐催進度，白竹伸手将白姿姿從地上拉了起來。白姿姿整個人仿佛失了神一般，絲毫不抵抗，順從無比，眼神空洞，白竹不由皺了皺眉。還不待他細想，他的手已經将白姿姿扯了過來，一把推下了湖。

一瞬間，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而來，狠狠灌入白姿姿的耳朵、鼻子，渾身都是刺骨的寒意。她下意識張開嘴，卻喝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将頭探出湖面，白姿姿再也忍不住地咳嗽起來。

“咳咳……”白姿姿在湖面上猛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結果在下一個瞬間又沉入湖中，“救……”

“阿竹，看着點，别真的鬧出人命。”白錦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囑咐白竹。

“阿姐，我知道。”白竹的視線轉向其他方向，仿佛并未将那在湖中掙紮的人放在眼裡。

白錦被忽然而來的破水聲吓了一跳，她連忙拉着白竹靠近湖邊，伸長脖子張望着。

“何人擅闖我白府後院！”白竹面色凝重，厲聲喝道。他左右環顧，除了在湖中向着白姿姿方才探頭的方向遊去的人之外，并無其他人影。

落入水中的薛子翛饒是已有準備，也依舊被這冰冷的湖水凍得一哆嗦，被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一點也不舒服。她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紮了下去，朝白姿姿的方向奮力遊去。

寬大的衣袍濕透了之後變得無比累贅，可即便如此也并未影響薛子翛的動作。水波蕩漾間，點點陽光襯得湖面波光粼粼，薛子翛敏捷的身姿在水浪起伏間時隐時現，矯若遊龍。

白錦倚在湖邊的假山石旁，手中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袖，上好的月光錦在她手中變得皺皺巴巴，她雙眼緊緊盯着湖水中的人影，面上一派緊張擔憂的模樣。

“姐姐，姐姐！快來人啊，姐姐落水了，快來人！”白錦伸手在白竹手臂上輕掐了一下，給了他一個眼神。

白竹立馬領會到了姐姐的意思，他扶住白錦，語速極快：“阿姐，你别擔心，大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我這就去找人來幫忙。”說話間，他扶着白錦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點了點頭便向着連廊走去。

白錦雙眸噙着淚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湖面，應付似得胡亂點了點頭。

薛子翛在冰涼的湖水中微眯着眼，看見不遠處沉在水中雙眼緊閉不曾動彈的白姿姿，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她加快了凫水的動作，呼吸間來到了白姿姿身旁。她伸手拽過似乎已經無意識的白姿姿，兩條腿一使勁，二人同時浮出水面。

“呼。”薛子翛長舒一口氣，偏過頭看向靠在她肩頭的姑娘，目光複雜。可她也并未困在自己的情緒中太久，畢竟這十一月的天氣，湖水刺骨，多泡無益。

薛子翛一隻手攬着白姿姿，另一隻手奮力劃水向岸邊遊去。

白姿姿隻覺得鼻腔中的呼吸阻澀之感逐漸淡去，終于能夠呼吸的她無意識地張開嘴大口呼吸，就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活了過來。不，不是就像，眼下她就是一個溺水瀕死的人。

神志逐漸開始回籠，白姿姿半夢半醒，恍惚間看見沐浴在陽光下的薛子翛，即便渾身濕透滿身狼狽卻不能掩蓋她眉宇中的堅韌和善意，就像是從九天而來救她于水火的神祇一般。

“表哥……再見到你，真好。”白姿姿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有氣無力的聲音根本就不曾傳到薛子翛的耳中，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慢慢閉上雙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表哥，你又救了我一次。”陷入夢靥中的白姿姿輕聲吐出一句呓語，一滴晶瑩的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