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筆畫好多，手好酸。

寫毛筆字，真的好累。

偏偏韓右這個負責的老父親，看他寫的字醜還要罰他重寫！

可以說是回爐重造、從頭再來了！

這個頭還非常的徹底！

經受摧殘的時候夜聞柳根本沒空思考，為什麼他這生活在這僻壤之地的義父會如此有能耐，可以自己教他讀書。

當夜聞柳學完基礎，已然過去了一年，他不再是初來酒館時的矮蘿蔔樣，身上有了翩翩少年的影子，不過他自己是沒有察覺到的。

那之後便開始傳授學問了。

從算術到經文，韓右無一不知，他真的很用心的在教夜聞柳，企圖讓夜聞柳繼承自己的滿腹學識。

大成無科舉，像夜聞柳這樣的底層百姓是很難憑着一腔學識擠入朝堂之中改變階級的。但韓右就跟不知一樣，總是有意無意給他傳授“當官理念”。

“入朝為官，不說一定要剛正不阿吧，但你也不能與那群小人同流合污。左右逢源也得把握住那個度，若是過了便是阿谀奉承。”

“今上登基後，我們百姓比前朝時過的好多了，當初那個什麼政策，可謂是大大減輕了我們身上的負擔。若你有朝一日舉薦為官，為父希望你不要忘了曾經過的苦日子，别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當官，最忌貪！”

有時候講到某個點後，韓右會止住隻講了一半的話，開始唉聲歎氣。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故事，夜聞柳有，韓右也有。有歸有，但若是主動問起便有些不禮貌了。

夜聞柳給韓右留足了空間。他從不過問韓右年輕時的故事，哪怕真的很好奇。

夜聞柳學東西很快，甚至他還發現自己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這在上輩子都是不曾有的。

後來他發現應該是自己這具身體的緣故，有一日他不小心劃破了手，挺深一道口子，按他以往的經驗估摸着要三五天才能結痂。可這一回，上午劃破的，下午這傷口便無影無蹤。

這事他藏在心裡，即便是韓右也沒告訴，因此他那過目不忘的本領，韓右隻道是撿了個天才。

……

學習的日子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兩年時間無聲無息從手心裡飄走。夜聞柳長高了不少，隻不過仍是才到韓右腰的位置。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有八歲了。”韓右摸着臉上的胡須，頗為新奇的打量着夜聞柳，“想不到我竟撿到個寶，你這俊俏模樣與我當年不相上下，當然，還是你義父我略勝一籌！”

夜聞柳嫌棄的看着韓右邋遢的模樣，義父是怎麼好意思說出“不相上下”這種話的，他不忍打破義父美好的幻想。

韓右大掌揉了兩下夜聞柳的頭發，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怎麼四年了也沒見長的？”夜聞柳埋怨的看着他，他不信義父八歲時有他這麼高，一般來講男的發育都比較晚，等他長高後有韓右好果子吃。

四年間，這塊僻壤之地也發生了大變化，就這裡的那個村子，如今倒也發展的有模有樣，什麼茶館、飯店、各式各樣的小攤都開了起來，夜裡都熱鬧的緊，連帶着韓右這家小酒館的生意都好上許多。

來這塊僻壤之地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不少讀書人到村裡久居，原本破舊的村莊有隐隐發展成鎮子的潛力。

人多了，是非就多了。

特别是那些讀書人，聚到一起後感覺什麼都說。

夜聞柳現在就極愛到那家茶樓裡磕瓜子聽書，還能順便聽聽看那群“文化人”聊的八卦。

“啧，韓右那老小子，天天就跟我們吹噓自己兒子多麼多麼有天賦，嘁——我跟你們講啊，他那寶貝兒子啊，可不是他親生的，是他撿的！”

“什麼，撿的！？”

“撿的他還這麼寶貝！你可别騙我啊！”

夜聞柳嗑瓜子的手一頓。

吃瓜吃自己身上了？

“哎喲，就死年前那土娃娃的事！你們莫不是都忘了？”

“也是啊！如今大多是外人，這件事傳的也沒有沸沸揚揚，過個幾天就忘了。我跟你們說啊，韓右他那兒子啊，就是這土娃娃！”

“哎喲！那孩子白白嫩嫩的，讨喜的很，咋可能是土娃娃？我看啊，你就是——胡說！”

“呵，這人老婆帶着兒子跑了，如今啊啧啧啧——我看他就是羨慕韓右！還造謠造到一個小孩子身上了，真不知羞！”

“诶，你！你們！”那人急得跺腳，見沒人信他臉紅的跟什麼似的，甩甩袖子就往門外走去，“我說的都是實話！不聽拉倒！哼！”

夜聞柳搖了搖頭。

怎麼說的是這事，當初他在酒館裡可聽了不下十遍，真沒勁。

他還因為這件事，被安上“土娃娃”這一名号好久。

中央的說書人姗姗來遲，他打開扇子搖了幾下，慢吞吞坐下了。

“昨日，我們聊到榮城裡那位富豪的風流一二事。今日啊，我們就來談一談七年前發生在長安的奇聞！”

長安？

夜聞柳把瓜子放下了。

“想畢大家都清楚，順榮六年，長安暴雨驟停，天現長虹這件奇事。”

順榮？好熟悉的年号。

“其實這飛虹啊，是在江家那位才名傳遍京城的小少爺出生後才出現的！據說啊，這可把成文帝高興壞了。這江家啊是太後母家，有小道消息說這小少爺的名啊……是太後拟的！不過吧，當時長安裡啊，不少人覺得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誰讓江家少爺出生後不久，他爹就升官了呢！還一路扶搖直上，到了如今這地位！”

“我想啊，這父憑子貴，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