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淩天啟,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别?我悶悶的咳了一聲,便沒再說話。淩天啟倒是悠然自得地喝着湯,還時不時看我一眼。
“不是,我是說萬一明天有人來鬧事怎麼辦?”
“無妨,我們一家好歹是襲了爵位的,外人不敢這般造次。”
我知道淩天啟的祖母是公主,但是淩天啟襲爵?想都不敢想他正正經經穿上官服的樣子,我激動的看着他,剛想開口要他把襲爵的衣服穿來看看的時候,淩天啟說:“所以明天我們的婚宴上會有很多達官貴人和江湖名士,即便是來了他們也不敢造次。陛下撥了禁軍給我,再加上鏡湖山莊的好手,雖說鏡湖繞山這麼大吧,但也确實夠用了,撐個三天不成問題。”
這麼說,淩天啟算是當今聖上的……表姑侄子?我眼巴巴地盯着淩天啟,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出點帝王之相來——萬一他能篡位呢?淩天啟先是吃魚,見我這麼看着他便也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我激動的說:“看看你有沒有篡位成功的面相。”
淩天啟一時無言,随後低聲說道:“這種話,可不能亂講。”
我們吃完了一整條魚,淩天啟便送我回房睡覺。夜色清明,看來明天必然是個好天氣。
淩天啟吻了吻我的額頭:“睡吧,明天會諸事順利的。”
第二天卻不似我想的那樣是個好天氣,清晨便下起了濛濛細雨,鏡湖映着青山,煙水茫茫,秋日也勝似春朝了。
鏡湖上的蓮花小路實在是容不下那麼多人過去,所以淩天啟整出了一支小船隊來渡河送客人,他一開始同我說小,卻是一點都不小,足足有五十多艘小船停在湖面上。
來來往往的人也是很多,我站在不遠處的半山腰上呼吸,阿四站在我身後:“姑娘該回去洗漱啦,等今日一過,姑娘便是正兒八經的淩夫人啦。”
我沒想明白:“他不是郢國公嗎?”
阿四說:“對啊,姑娘若是嫁給我們家國公爺,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命婦啦。”
我兩眼一亮,拉着阿四快走:“趕緊回去收拾,嬷嬷該是等急了。”
這身婚服讓我前所未有的懷疑自己,為什麼這身衣服這麼重!?以及頭飾,讓我覺得我是把一個淩天啟給頂在頭上似的。
等我梳妝好之後,雨已經停了。而客人,都已經在堂内上座了。
我要走的路,是那條水道,踩上蓮花,鞋底的花粉融在蓮花石上,步步生蓮。我的身後跟着一群侍女,齊齊的兩排。蓮花石的布局錯綜,但也好歹讓我走出了一條直道來。煙水迷蒙,淩天啟穿着大紅的婚服在彼岸等着我。
我不是不想走得快些,隻是,這實在有難度。
當我踏上地面時,我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感。淩天啟拉着我的手,走上階梯,鏡湖堂衆,高朋滿座,卻沒有我的朋友。我披着蓋頭,跨過火盆,看不清四周,淩天啟在我耳邊輕聲道:“按着流程做就好了,莫要害怕。”
我小心翼翼的放開淩天啟。
這時,司儀喊道:“一拜天地——”
我往外轉去,淩天啟亦同。
“二拜高堂——”
我和淩天啟都沒有阿娘,淩天啟的父親尚在病中,于是我們仍是朝天地一拜。
“夫妻對拜——”
我轉過身來,朝淩天啟一拜。然後他撞到了我的頭。
我暈乎乎地拜完堂,就聽見外面的鏡湖水炸了起來,衆人皆是紛紛起身來看。我戴着蓋頭,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就隻好抓着淩天啟的手退到後面。淩天啟說:“我去看看。”
他松開我的手,走了。
我一低頭隻能看到我的繡花鞋,卻忽然有一雙手拉住了我:“夫人。”
是阿四。
人群熙攘,我聽見淩天啟的聲音:“風問大哥,别來無恙。”
風問則仍是吊兒郎當的:“我來參加一下我義妹的婚禮,順便代人送個禮,不介意吧?”
淩天啟:“來者是客。”随後,他喊了我一聲,“婳兒,到我這裡來。”
阿四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到淩天啟那邊去,一摸到他的手,他便攥緊我:“既然是婳兒的義兄,那便也是我的義兄。我喊你一聲大哥,不為過吧?”
風問說:“不為過,隻不過,我要親眼見一見我妹妹,才能把東西給你。”
淩天啟:“這怕是不合禮數。”
風問:“若我非要看呢?”
“于理不合。”
說完一陣強風襲來,一隻戴着手套的手朝我抓過來,又被淩天啟的手給擋了回去。淩天啟将我推後兩步,阿四接住了我。他們怕是已經打了起來,我看不清戰況。隻是,風問不是隻會用毒嗎?什麼時候近戰也這般厲害了?
這時,風問忽然喝道:“淩天啟,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用毒是懦夫的行為!”
“你叫我一個用毒的不用毒,就和我不要你一個劍客不用劍一樣無恥!”
我下意識想要沖上去護着淩天啟,可一想到對方是風問我便挪不動步子。曾經你們關照我的大哥……我還是沖上去了,卻被淩天啟擋毒粉的劍氣一把甩開,頭重重的撞在柱子上。
“婳兒!”頭好疼,隻聽見有人在叫我,我費力的睜開眼,蓋頭被撞掉了,看見淩天啟的臉和風問難看的表情。
“沒事吧?”淩天啟關切的問道:“撞出血了……”
“風問公子,”淩天啟把我抱起來,“今日是我大婚,本該喜喜慶慶的過完全程,你卻——”
“大哥……”我打斷淩天啟,隻是覺得連說話都費勁,“把你要給我的東西給我,回去吧……我不怪你……隻是,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風問遞給我一個東西,我一摸溫溫潤潤的涼,卻聽見滿座的客人是竊竊私語的,我把那東西拿到眼前一看,是我阿娘的血玉。
“放我下來。”我對淩天啟說,淩天啟卻還是抱着我,“你受了傷。”
“放我下來!”我竭盡全力嘶聲大吼,最後卻變得溫軟無力起來了,“她也來了嗎?”
風問不說話。
我攥着那枚玉佩,幾乎是哽咽到失語,眼淚一顆一顆流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抹了把眼淚,顫聲說:“她也來了,對嗎?”
風問仍是不語。
我喘着粗氣,對他大聲吼道:“她是不是也來了!?”
可風問像啞巴了一樣,不說話。外人的竊竊私語,淩天啟的沉默,終是因為我,這一次策劃很久的婚宴,就要化作灰燼灰飛煙滅了嗎?我閉着眼,卻是想着,為何她來了卻不出現,為何要躲着我,為何不把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訴我,為何要……那樣對我。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你說啊……”我揪住風問的領子,搖着他近乎哀求道,“你告訴我啊……”
他那隻帶着手套的手,輕輕将我推開。我撞到淩天啟的懷裡,卻是借了一股力,一巴掌往他連上扇過去。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啊……”卻是有東西纏上了我的手腕,右手猛地吃痛,一股力将我往後方扔去。要是直接摔倒,會很疼的吧……也許會死吧。但是我栽進一個人的懷裡。那是淩天啟。
“又接住你啦……”淩天啟笑笑,卻很是勉強,嗓音也有些沙啞,“還能站起來嗎?”
我點點頭,他便扶着我站起來。我卻是比方才還要暈,站也站不穩。
看清眼前來人,是紅姨,由身後的慈姑推着進來的。
“你又是來殺我的,對嗎?”額角有鮮血留下來,卻很快凝固了。我的身體微微發抖,顫抖着說,“你追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殺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