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他主子這番話整懵了。他剛剛那些話,都是習慣性的客套話,信手捏來慣了,早就不記得自己說什麼了。他毫無思路,隻得順着長曉的眼神,看向遠處,忽然想到什麼。
“啊,真的是來找姑娘啊!”
長曉沒回答,算是默認。
男子轉過頭,仔仔細細打量了長曉許久:“恕我沒理解,這姑娘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他的意思是,這姑娘有什麼特殊身份,或者牽連了什麼事,需要您老人家大動幹戈親自動手啊?
但長曉思索許久,給出的回複卻是:“她大概沒來得及遮面吧,右頰上有塊未愈的疤痕。”
男子滿腦子空白,直到長曉打算邁步離開時,不知怎的,他腦海中浮現出不久前遇見的一個姑娘的面容。那姑娘不僅甩了他一臉粉煙,還抽了他手臂上麻筋。
他急忙攔住長曉:“主子,我好像見過她。她好兇的。”
長曉腳步一頓。
呵,能被别人評價為好兇的,應該不是别人了。畢竟,她最喜歡在陌生的地方裝出一副高冷的樣子,來保護自己。
他面色稍緩,問道:“嗯,在何處。”
男子看着長曉的眼神,總覺得哪裡不對。不過,憑借他多年隐匿于風月之地的經驗,這倒是不難猜。隻不過這個猜測,有些驚世駭俗。
他試探道:“主子,你不會真對她有那意思吧?”
“跟你沒關系。”
不否認就是不敢否認,也就等于默認。男子快驚呆了,不可置信道:“不是吧?”
長曉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樓盡歌,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就告訴我她去哪兒了就行了。”
那個叫樓盡歌的男子放棄試探,這回倒是答得痛快:“不到一個時辰前,我在西樓門口遇上她了,當時還以為她是來投身的。”他觀察了一下長曉的反應,見他沒有動怒的意思,便繼續道,“後來她就進西樓裡了,我沒再看到她。”
“西樓?”長曉低聲問道。
“對啊,我也奇怪,按理說再怎麼着,她也應該去東樓……啊不是,你什麼都沒聽見,我方才也什麼都沒說。”
“行,今日多謝你,”長曉懶得理他,伸出手,拍了拍樓盡歌的肩,“你也辛苦了。前些日子我臨行前,見過你妹妹,你大可放心,她足夠獨當一面。”
樓盡歌眼角裡忽然露出一絲情緒,像是多年積壓的忍耐即将爆發,漸漸低,這情緒全部化為感激:“多謝主子。”
“我倒是不知,你如今竟藏身于此處。這裡有什麼說法嗎?”
“前些年我一直在不同地方流連,今年剛好發現這裡,”樓盡歌湊過去,極小聲道,“這裡的情報比别的地方多多了。”
“行,那行事小心,照顧好自己。”長曉離開之際,又多看了樓盡歌幾眼,補充道,“天冷,别穿太少。”
“這不是做戲要做全套嘛。對了主子,你如今外出,用的是什麼身份?”
“長曉。”
“哦,挺好。那,你要找的那姑娘,知道你是誰嗎?”
“暫時不知道。”
樓盡歌站在陰影之中,夜色掩映了他整張臉。目送長曉進入绛霞西樓,他心下的感慨久久沒有平息。
*
“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再仔細試試音色,看看有什麼需要調整的。”
在西樓内最高層最深處的屋裡,隔着屏風,依稀能看到兩個人的影子。
其中一個男子正低頭看着桌案上的琴,雙手快速流轉在琴弦上,在五弦四徴的位置輕輕撫奏着泛音,一會兒又換到七弦五徴的位置。淡淡的音色在他若有若無的彈奏下,泛起層層清風。時不時地,他伸手去擰一擰琴轸,好像一切都格外得心應手。
另一個女子則趴在桌案上,身上蓋着雪白色的鬥篷,勉強當作被子。此時,她睡眼惺忪,眼皮子正在瘋狂打架。但她強撐着,硬是沒讓自己再睡着。恍恍惚惚聽到這句話,她清醒了不少,應了一句:“好,太謝謝你了阿月。”
那個被稱作“阿月”的男子十指伸開,輕按在琴弦上,終止了餘音,轉頭道:“你說你,非要這麼晚了還來找我,我都不敢想象你這一路怎麼摸着黑殺過來的。”
“這不是怕你明天就走了,找不到人了嘛。畢竟我們著名的彥月魔郎,可是行蹤不定的呢。”文落詩雙手在臉上做了幾遍幹洗臉的動作,清醒了大半。
“我還沒問你,”彥月把調琴工作做了最後的收尾,“阿落,怎麼打聽到我在這兒的?”
“前兩日出門,在路邊聽見有人議論,說你這幾日在這裡。”
“你知道這裡有多亂嗎?大晚上的一個人來找我,也不怕半路被哪個色魔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