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這裡臨着書局的緣故,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有人都看到了文落詩的粉煙,卻幾乎沒有人向她投去任何鄙夷的眼神,像是大家對此習以為常。
而文落詩對此早就不在乎了。若是往常,她會驚訝,會覺得不對勁,會等待着别人低聲議論她幾句。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她不再在意這些了。像是心裡有了足夠的底氣和信心。
那人無法再說話後,她轉身就走,打算進書局。忽而一個年輕妹妹跑來,拉拉她的衣袖,問道:“姐姐,所以我寫的稿,到底能不能同時投給兩個書局啊?”
文落詩見她眼神澄澈,便耐心轉過身,道:“這個我說了不算。對于書局掌櫃來說,這種舉動自然是極為不堪的,因為你可能會白白浪費他的時間。試想,若是兩個書局都看上了你的稿,像剛剛那人那樣,你總會擇其一,而另外那一家的掌櫃,不是白白浪費了看你稿件的時間和對你的期望嗎?”
“哦,我知道了。”那年輕妹妹低下頭。
“但是,對于咱們這些寫稿的本來就窮的人來說,确實是多了一條出路,畢竟總不能在一條路上……呃……等死。”
對,就是等死。
雖然我們不至于像凡人一樣餓死,但是我們會被當今世道上的吐沫星子噴死。
覆雪的名聲都能被诋毀成現在這個樣子,更何況我們這些小人物?
“也是哦。”年輕妹妹若有所思。
“總之,這事我說了不算,你循規蹈矩就可能永無出路,你抛棄禮義也說不定能有所謂 ‘好結果’,就看你在乎什麼了。”
文落詩說的是事實。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一稿多投不對,但就是有很多人照做不誤。
智者見智,仁者見仁罷了。
不過,她從來不猶豫。她看準了欲曉書局,不管是從道德上還是從信念上,都隻會死盯着這一家的。
于是她走進門,交稿。
不同于上次在寒聲城的驚慌,這回她似乎輕車熟路,自信走入,坦蕩走出——雖然她也是第一次來參商鎮中的這個地方。
後來,從欲曉書局出來後,文落詩又去了對面的扶月書局。
覆雪曾在寒聲城中說過,她會在這裡待很久,如果有時間可以來找她。彼時,文落詩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踏上旅程,也沒想過自己真的會來這裡。
進入參商鎮的第一天,文落詩就來過這裡找覆雪。那時覆雪不在,掌櫃說讓文落詩今天來。
可是進入書局,掌櫃再次搖了搖頭。
“覆雪離開了?”文落詩驚道。
掌櫃是個年輕人,卻學着老古闆的樣子,深深歎息道:“她昨日提前過來,處理完事情就離開了。我提了你要來這件事,她讓我給你捎句話。”
文落詩頓時提起精神。
“她說,想搭個線,希望你認識一個人。她覺得你需要這個人,而這個人也需要你。”
抛磚引玉至此,文落詩以為掌櫃很快就要說出一個名字了。
可掌櫃用一種比她還好奇的語氣說道:“可是,覆雪未曾道明此人的名姓。”
文落詩一愣。
掌櫃又道:“而且,她也未說此人在何處,隻道相信你在旅途中,會與此人遇上。”
文落詩的表情從愣神到驚訝,再到不解。
掌櫃歎息道:“最後一還有一句。不是需要他來拯救你的投稿,是需要你去拯救他。”
文落詩:“……”
這不是屬于故意吊人胃口嗎?鋪墊這麼多,最終啥也沒說。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不說呀!
覆雪你話本裡經常這麼寫也就罷了,現實生活中為什麼欺負我啊!
“你說說,你說說,”掌櫃急道,“她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偏偏我還得跟你一句句轉達,不然算我失約。哎呀呀,真搞不懂你們文人都在想什麼。”
文落詩剛想反駁,卻忽然腦子裡閃過什麼,怔住。
也不知是為什麼,她下意識覺得,掌櫃提醒了她。覆雪能說出這些不明所以、十分不符合她風格的話,或許還真是個信息。
之前文落詩就覺得,覆雪刻意隐瞞了什麼。沒準通過這件事,她能知曉一二。
好複雜。她是覆雪的忠實讀者,卻對她的私生活沒有任何興趣,所以,往昔崇拜的人變成今日的朋友後,最棘手的麻煩就是,她對覆雪一無所知。
還沒來得及了解對方,對方就給她抛來一個巨大的難題。
文落詩在離開書局的路上,暗暗決定,把覆雪之前寫過的話本全部再看一遍。雖說文章的思想和作者思想要區分開來,但文章畢竟出自作者之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望着蔚藍如洗的天空,她本想讓頭腦歇一歇,卻忽然見一道黑光沖着自己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