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灏靜默半響,輕道:“你倒坦誠。”
“在殿下面前我裝個什麼勁兒?”談令儀直起身子,倚靠在一旁窗框邊抱臂看他,“殿下,星星也賞了,天也聊了,那些迷藥可還賺回本,若賺回了,不若便趁夜色翻牆離開談府罷,仔細叫人瞧見……下回若有何事要叮囑我,找個體面點的法子,這高牆屋瓦可不好翻。”
“不好翻?”面具下的男聲捎上幾分玩味,而後道,“下回帶你翻一翻,你便知好不好翻了。”
談令儀吓得夠嗆,不是為着他那句帶她翻牆,而是——“還有下回?”
墨色衣衫随着他躍下窗的動作在空氣中似煙雲飄動,他聽她這麼說,側過頭來,銀色面具映了半寸斜月光輝。
“一回生,二回熟。”
……
談令儀被他那句話氣得要命、吓得要命,千防萬防沖着她身子來的男嘉賓,卻沒防住男NPC,還是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覺迷暈她整個院子人的男NPC。
簡直鬧鬼了!
她這一宿沒怎麼合眼,晨起梳妝時,眼下那兩個黑眼圈吓婢女們一大跳,連忙用厚厚的妝粉蓋住那兩道過于明顯的烏色。
談令儀腦子裡還裝着昨夜那人離去的身影,由着她們造作。
梳妝整齊,要用早膳。
談令儀盯着桌上小籠愣神,轉過頭問送吃食的婢女:“膳房都将各院主子吃食送上了?”
“這個時辰,應當都送上了。”
談令儀整理袖子,淡然起身:“正好,把這些點心粥菜拾掇一下,我要帶去六公子院裡吃。”
陶娘出言道:“二姑娘下了令,日後六公子院中吃食依時送去,姑娘不必再去接濟……”
“我自然不是去接濟的,”談令儀撫了撫衣裳上的皺紋,“我要看看府裡人有沒有欺上瞞下繼續薄待他。”
若他有吃的,她便放下心同他吃一頓,日後橋歸橋路歸路,他再被欺負的話她再出手。若他沒吃的,她便先跟他一起吃,吃完她再找那些人算賬。
而當她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拎着食盒,風風火火趕去談慕珩院子的時候,勉強修立起的院門後,一片靜谧。
談令儀上前伸手叩門,院中無人應答。
是還沒醒嗎?都這個時辰了。
晨間灑掃院落的奴仆,見她在此,上前行禮道:“五姑娘。”
“你在此處灑掃,可見膳房送吃食來?”談令儀偏頭問道。
“回五姑娘的話,今晨六公子離府,膳房的人送吃食來沒瞧見人,便把東西帶回去了。”
“這個時辰就出門了?”談令儀蹙眉道,“天才剛亮。”
“六公子經常在天初明時出去。早膳各院很少能剩下飯菜來,所以送菜的人早上是不來的。”
談令儀聽罷,腦袋裡頓時出現一個正在長身體、饑腸辘辘的小可憐,捂着反酸的肚子,每天早起去早食攤擦桌子換點東西充饑。
這要是被談昭知道,必然覺得他丢談府臉面,會把他給打死的吧!
不行,得等他回來跟他好好談談,吃穿有她兜着,可不能讓他再冒險。
談令儀一邊思索一邊就近坐在小院台階上,撩開衣擺坐了下去,打開食盒拿出一塊點心,剛要送進嘴,瞧見小厮目瞪口呆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莊子裡,她不該再那般随性。
談令儀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從容淡定将點心放回去,整理衣裳起身,提起食盒優雅離開此處。
……
談令儀并不是一個喜歡宅在屋的人,在齊涓的時候,她就像個沒牽線的小風筝,随心到處飛,風雨不誤。
天好就與玩伴摸魚摘果,于山間玩樂,天不好便穿着乳母親手制成的蓑衣,蹲在池塘邊,數水面上的一圈圈漣漪。
下雨也束縛不了自由的靈魂。
但來了京中,出去意味着更大的束縛,她情願悶在屋裡。
不過今天,她不得不出去了。
——話本看完了。
她不愛看話本,但是悶在屋裡實在無聊,隻能靠話本打發時間。
而她看話本的口味同那些婢女不一樣,小丫頭們喜歡看權貴強取豪奪嬌女,而她看到那些東西隻會覺得毛骨悚然,所以不能讓她們幫她出去買。
于是她又帶着一層面紗加一個幂籬的老裝備出門了。
上回去九華樓,被扣在樓裡的丫頭有了心理陰影,這回換了個丫頭來,坐在車廂外,叽叽喳喳說個沒完。
到書舍了,還在絮叨,談令儀将食指豎在唇上:“噓,書舍不得大聲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