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曠自己跟着進了門,段争瀾倒是沒攔他。
幾人在帳中圍住布置好的沙盤,焦點地區仍然是與陵國的交界處。
“方才我聽軍中人議論紛紛,領主在甯曲渡口控制了一群天葬鳥?”赫連琮指了指沙盤上插着的旗子,饒有興緻地問道。
對于陵國天降神鳥這件事,他們隕星原向來是隔岸觀火,聽個熱鬧的事。這次居然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隕星原境内,倒是新鮮。
“是。”段争瀾将手中尚未還回去的骨哨舉起來,“用這個,也不算困難。”
赫連琮是見過她馴戰馬的,對此倒也沒有太過驚訝。
隻是在這節骨眼上……
“瀾君若是有意陵國土地,可以将方才一事散播出去。”陳元曠自然無比,接下話頭。
段争瀾稍微有些不适應,自從來到隕星原成為新主,除了最初跟随她的蒼池、賀同殊、溫卓然等人還喊她瀾君,旁人都是跟着隕星原傳統喊領主的。
陳元曠本來也是入鄉随俗,怎麼突然改口?
“我沒記錯的話,你還在梧國任職吧?”段争瀾忍不住要嗆他,抱起手質問道,“怎麼這麼熱心我們隕星原内部的事?”
陳元曠笑了一笑,不緊不慢道:“畢竟梧國目前與隕星原也算合作。我留在此地,當然不止是要視察幾匹戰馬的情況。”
赫連琮挑了挑眉,梧國不愧為中原最老牌的大國,财大氣粗至此,五千匹戰馬也隻算“幾匹”了?
不過,這裡面可能也包含說話者心中不平的緣故。
赫連琮觀察一番場中三人的站位,又狀似不經意地,往段争瀾那邊靠了靠。
領主沒什麼反應。
陳元曠嘛,無非是眼神又銳利了些。赫連琮心想,領主還在,這位上次雪中送炭的異鄉人,做不出什麼太過火的事。
“所以,您是想指揮我們行事?”段争瀾用詞不客氣,陳元曠是她家臣的時候,這種舉動叫“獻策”,但事到如今,就變成指手畫腳了。
“隻是想給領主一點提醒。”陳元曠伸手點了點沙盤之上的甯曲渡,“我們還可以給領主派幾隊口舌,協助促成此事。”
“……用什麼交換?”段争瀾嚴肅了些,努力把此事看成正常合作。
“領主的馴獸能力有目共睹,好好馴養我們的馬。”陳元曠頓了頓,“事成之後,可以再追加一隻,到時再談。”
“一隻”?這是什麼形容詞。
段争瀾摸不着頭腦。不過聽他言辭懇切,也不想繼續糾纏,草草點頭結束了這氣氛詭異的場景。
如果她知道這“一隻”具體指的是什麼,說不定就不會如此爽快了。
——
陵國上京街道。
近幾日有狂風從西一直吹到東,上京百姓都不太愛出門,怕那一照面的風沙。
但今天,卻是例外。
城牆根處,聚集了一大堆腦袋,仰着頭看那牆上告示。
交頭接耳之聲不絕,其中就有剛從家裡偷偷溜出來的小孩,墊着腳跟,不斷喊着:“讓我也看一看!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有那好心人把他一拎起來,放在肩頭。
那小孩剛剛從人群中冒頭,就“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他被吓得涕泗橫流,撲騰着要下去。
牆上張貼的究竟是什麼呢?
那是一副極為駭人的畫作,如果段争瀾等人來看,就會發現那是前幾日從甯曲渡口離開時的天象。
天地變色,數不清的天葬鳥以極為壓迫的氣勢,扭曲着詭異排列成一張鬼臉。
這就是陳元曠親自給設計的,散播傳言專用畫。
隻一眼,畫面上糅合了甯曲渡的風暴、秃鹫被操控的場景,以及奪人眼球的驚悚感。
當然,稍微有些與現實違背。
不過這不重要。
站在畫紙旁邊的,還配有專業解說的說書人。
從梧國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都是三寸不爛之舌,站在那裡一個上午,依然聲如洪鐘,毫無倦意。
“諸位請看——這畫上的,正是幾日前我們在甯曲渡親眼所見啊!”此人神情激動地戳戳宣紙,“此時狂風,恐怕是從當日刮到如今的……”
上京此景,在陵國各處人流集中的城鎮,都演繹了一遍。
“天命之人”在甯曲渡西邊攪動風雲的消息,就像長了腳一般,闖入陵國的大街小巷。
先前的所謂神鳥降世,其實隻是陵國國師夜觀星象得出的預言而已。
這種事情,往往隻能在天象上預測,最後又用天象驗證。
怎麼如今竟然會出現一個活生生的真人,應了那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