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晠國新生,外敵尚未消滅幹淨,她不能坐以待斃。
隻能忍。
到了如此地步,段争瀾也完全沒有再将共感抹去的念頭。即使她還沒有完全原諒他,但糾纏至死,也比莫名其妙地消失要好。
段争瀾翻開一卷注疏,剛看幾行,便覺得頭痛欲裂。
想來是晨起太早,昨夜又睡不安穩的緣故。
此時此刻,陳元曠在屋中,同樣感到莫名的疲憊,太陽穴疼得快炸開。
他此前一直卧病,但畢竟安生靜養,從未有過這種類型的疲倦感。
再加上雙腿的沉疴驟然減輕,一切都透露着詭異。
陳元曠咳了兩聲,忽覺心口驚悸,差點從床邊栽倒下去。
“雁書!”他慌亂喊道,不知為何,腦中隻惦念着一人。
按理來說,他該關心自己的安危。
可陳元曠昏了頭,“快去找瀾君,快,帶着禦醫去!”
……
段争瀾睜開眼,眼前是勤政殿的陳設,陳元曠坐在她床前,正在沉睡。
她還迷蒙着,動了動,竟然頗為順利地坐了起來。
共感消失了?段争瀾打量着陳元曠擱在床沿的半邊身子,不确定目前是個什麼情況。
王上突然猝倒,宮裡亂成一團,好在最終救了下來。
段争瀾透過帷帳,能看到蒼池立于殿前的身影。
“你回去吧。”蒼池涼涼道。
接着是小函的聲音:“是我不好,沒有一直跟着瀾君……我前日送的禮物,你沒有把它扔出來吧?”
“夫郎拿去檢查過了,沒有問題。”蒼池冷臉回答,要不是陳元曠提醒衆人急救瀾君,立下功勞,根本也輪不到他處理段争瀾的貼身用品。
段争瀾聽到這對話,四下裡看了看,目光轉到案頭放着的小老虎玩偶身上。
虎頭虎腦,臉上頂着一個大大的“王”字……這就是小函的禮物?
她知道小函愛看話本子,最近還頗熱衷于皮影之類的表演。
結果給她送個玩偶?
段争瀾歎了一口氣,等她處理完近期的事,還是得送小函去培訓一番。好在送的是獸類,不是人形,否則說頭可大了去了,巫蠱厭勝,最是王室忌諱的東西。
她伸手一撈,将布老虎拿在手中,百無聊賴地捏了捏。
“嗯……”這一下不知怎麼吵到了一旁的陳元曠,段争瀾小心翼翼低下頭去瞧時,他尚未醒,依然在夢境中沉浮。
“是共感消失,還是你傷好了?”她撐着下巴,歪頭端詳陳元曠的睡顔。
眉頭緊蹙,唇色發白,怎麼看也不像沒事人。
可是,如果傷勢未愈,又怎麼解釋他現在這個姿勢倚在床邊?哪怕全然無礙的正常人,這麼縮着一夜,也要肩酸腿痛的。
段争瀾決定先讓他好好躺着休息一會兒。
先把人抱起來些,然後移腿……
“唔。”陳元曠又哼了一聲,卻沒有醒轉的迹象。
段争瀾看看自己卡在他腿彎的手,為圖方便沒有将布老虎放下,現在它正擠在兩人之間,軟軟的墊着還挺舒服。
她左看右看,沒發現不對,于是繼續自己的動作。
誰知道陳元曠居然開始咳嗽起來,慌得段争瀾加快了速度,急急忙忙把人放好,無意識地攥緊掌心的玩偶。
陳元曠偏過臉去磨蹭枕被,終于在一聲聲黏糊糊的“阿瀾”裡睜開了眼睛。
段争瀾等着他同自己解釋清楚情況,這人卻最先關注她手裡的布老虎,顫着聲音,“快放下它!”
段争瀾不明所以,微妙地生了些火氣——她好心讓他躺着,廢了這麼多力氣,這人g怎麼剛醒張口就關心别的?
“關你什麼事。”段争瀾挑釁般揚揚手裡的東西,戳了戳它的肚皮。
“……輕一點。”陳元曠捂住腹部,呼吸不穩。
段争瀾眨眨眼睛,不會是共感轉移到這小東西身上了吧?
揉揉耳朵,摸摸臉。
陳元曠的臉色越發紅潤了,異樣的觸碰感刺激着他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讓他看起來幾乎不是蒼白的病患。
直到他又被嗆得咳嗽起來,段争瀾才收起玩心,回到她關注的問題上,“你是不是沒那麼痛了?換到它身上之後,有更糟糕嗎?”
“阿瀾。”陳元曠緩了緩,卻沒有正面回答,“你疼嗎?”
“我當然沒事,問你呢,不許轉移話題。”段争瀾氣不過,拎着布老虎作勢要掐。
“比前幾日好很多。”陳元曠笑了笑,“況且現在疼也沒關系。”
“疼一次就能想起一次,阿瀾在意我。”
段争瀾撇撇嘴,想來今天不讓他長點記性,他肯定不記得教訓。
她眼珠一轉,盯着手上布老虎無辜的模樣。
好得很,先前害怕壓着他這個重傷的可憐人,自從榆下湖救人回來,段争瀾還從來沒讓陳元曠履行過夫郎的義務。
現在不壓着也能試試。
“阿,阿瀾。”段争瀾動了幾下手,他便求饒般望着她。
其實通過布老虎也是可能碰到傷口的。所以這是要認錯,讓她停手了?
“能不能靠近一些?”陳元曠像極了溺水缺氧的人,喘息着懇求。
……她還真是低估了這人瘋魔的程度。
段争瀾無語,一邊湊上前,一邊威脅道:“你别痛到趁機把我掐死就行。”
陳元曠眼尾确實已有淚痕,隻是不知道到底是痛的,還是其他原因。
段争瀾額頭貼着他發燙的皮膚,能分辨出喉結的滾動。
陳元曠成功抱到人,好像笑了一下,任由她胡鬧,反正自己也動彈不得。
“……不是隻有你會求神拜佛。”他呓語般歎道。
誰會願意自己的愛人受苦。